好在实习麻醉师既不开处方也不上手操作,只做助手和见习。
静脉滴注的麻药很快起效,莫澜再怕疼再恐惧也抵不过药物的作用,渐渐失去知觉。
在最后意识模糊的边缘,她听到低醇的男人声音:“……怎么样,开始了吗?她情况还好吗?”
像是程东,她不敢肯定。然而除了他又会是谁呢,这里不是医生根本进不来。
何况这声音很熟悉,嘘寒问暖时让人感觉窝心,她从十六岁起就有体会,一定不会认错。
体育课上她坐在看台动也不动,他捡球经过她身边,皱着眉头问:“你又没穿运动鞋?”
她没有父母亲人照料,生活拮据,就一双运动鞋,常常来不及刷洗晾干,她干脆就不穿,常常被罚跑圈之后就出列,站在一边看大家上课。程东碰见过好几次,包括他们“不打不相识”他送她去医务室的那一回。
她嫌他烦,顶他一句:“对啊,你要送我一双吗?”
其实她只是例假来了肚子疼,获准在一旁休息,这是女生的特权,他八成是不知道。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抱着球扭头就走了。然而后来他真的送了她一双运动鞋,很朴素的款式,一点也不出挑,却是崭新的,就放在她课桌的抽屉里,用薄薄一层纸和一层塑料袋裹着,没有落款,什么都没有,但她就是知道是他送的。
“你是笨蛋吗?我是肚子疼,生理期,懂吗?我有鞋子穿,不要你给我送。”她有些赌气地拿着鞋子去还给他,自己也不懂究竟在气什么。
程东却说:“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了,但也看到鞋子边上都磨开了胶。马上就期末了,你穿这样的鞋子怎么参加体育考试?”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有说不出的窘迫。
原来有些东西是她用妈妈留下的胭脂口红也遮掩不了的。
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有一双干净、别致又称脚的鞋,关乎体面和尊严。
她的那双鞋,是程东送给她的。
“那你现在好了吗,肚子还疼不疼?”他脸不红来心不跳,推着车走在她身边,“这种事你以后不用不好意思说,我妈就是妇产科医生,我从小听得多,都麻木了。”
他少年老成,心中多少还是羞涩,寄望于自己伪装的好,她看不出来。
她有窃窃欢喜,回家却闷头哭了一场,万般辛酸涌上来,把枕头都哭湿了。
程东此时抱手站在床边看胃镜的显示,却不得不留意到她闭着眼睛也流出泪来。
他悄悄伸手,用指腹轻轻替她擦掉。
林初蕊也看到了,扯了两张面巾纸递给他,低声道:“没事,正常的。”
检查的结果也很正常,医生的诊断还是浅表性胃炎,平时注意休养和饮食习惯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跟着她回到病房,她还没有醒,静脉滴注已经换上其他药水,他适当调慢了滴注的速度,碰到她的手,冰凉一片。
他想到她今天还没吃过东西,见桌上有果篮,挑了一个苹果,仔细地削起皮来。红色的苹果在他手里缓缓转动,他动作麻利,力道均匀,果皮一圈一圈都不会断开,也没有垂下来,仍然好好地笼着果肉。
他知道她很快就会醒,醒了会饿,削好皮的苹果放在旁边,她拿起来就可以直接吃,果肉有果皮盖着也不至于很快氧化。
只是她不需要知道是他,今天操作胃镜的医生是他医学院的师弟,已经打过招呼,不会告诉她他来过。
没想到的是,在病房门外居然碰见孟西城,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程医生,这么巧。”
☆、第20章 一生恰如三月花〔1〕
是不是巧,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
孟西城问:“莫澜怎么样了,醒了吗?”
程东道:“她还没有醒,醒了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孟西城点头:“好,我会去帮她办。我跟她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她不仅是同行和朋友,也像我的半个家人,我会好好照顾她。”
程东没说话。
孟西城笑了笑:“你不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没必要。”程东漠然道,“你也用不着跟我解释,你们是什么关系都跟我无关。”
“可你是特意过来看她。”
“不是,我只是顺便。”
孟西城笑了笑,他有这么多年的司法工作经验,形形□□的人见了成千上万,即使不是犯罪嫌疑人,他也辨别得出哪些是真心话,哪些是谎言,哪些是伪装成谎言的真心话。
面前的年轻人,言不由衷。
他又问:“她还没醒,等她醒过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达?”
“不用。”程东看着他,“我只是过来找其他医生有工作上的事,不是特地过来看她。请你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免得她多想。”
此刻他是医生,她是病人,他要关心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等到出了医院这道门,就另当别论了。
孟西城说:“也好。”
简短的两个字多少有点释然的意思,程东也是男人,他能体察到孟西城这句也好背后大概已经有了新的考量。
他斩钉截铁地跟莫澜说不能复合,那么各自有新的人生就是应有之义。可一切都来得那么快,当他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他也不如自己想象的决绝和潇洒。
…
莫澜一出院就迫不及待地带上唐小优请孟西城吃饭,地点就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咖啡店。
她乐淘淘地说:“听小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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