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朵撸起袖子胡乱抹掉迷糊了视线的眼泪,翻身下床,找出医药箱,给寒子时处理伤口。她用剪刀小心翼翼裁开衬衫,露出完整的光裸的后背,新伤和旧痕交相辉映刺痛了顾繁朵的眼。
避开棍杖打出的新鲜的洇开血珠的伤口,纤细的手指抚摸一道结痂许久的旧痕,那是上次寒子时被片场杆子打伤留下的;腰间还有一道浅到几乎看不见的远古时代的旧疤,那是多年以前的清雪之夜,小混混老大打在他身上留下的;这些伤口,新的旧的,都是为她承受的。
顾繁朵啪嗒掉了一颗泪,咸涩的泪水滴到寒子时新鲜的伤口上,激起疼意,他硬气地抿紧薄唇。
顾繁朵去浴室里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来,小心翼翼地替寒子时擦干净背上的血污,用碘酒棉球从伤口内部往外旋消了毒,涂上药膏,故作淡漠地说:“天气太热了,我没有用纱布,免得出汗引起发炎;所以,你自个儿小心点,不要再把伤口扯裂。”
寒子时紧紧抿着淡玫色好看的薄唇,一双细长的黑眼睛像孩子一样张大,随着顾繁朵纤细的身影转动。
“顾繁朵,我两天没吃饭了……”
顾繁朵愣了一下,才拉开柜子,将医药箱放进去。
寒子时安静地瞧着顾繁朵从他身旁走过……浴室传来水声,应该是她在洗手。
顾繁朵洗了手,从浴室出来,背对着寒子时,侧躺在床上。
“顾繁朵,我饿。”
“顾繁朵,我有胃病。”
“顾繁朵……”
“寒子时,我是不会伺候你的!你是不作不死!要么你自己滚去吃,要么就给我闭嘴!”
顾繁朵豁地坐起来,红红的眼睛狠狠瞪着脸色苍白的寒子时,“还有,不、要、叫、我、的、名、字!”她悲哀地想:寒子时到底知不知道,只有他这样完完整整地叫她的名字,会让她感觉到一股甜蜜,会让她感到好害羞,会让她心跳突突的……他的声音是她的魔障!几乎他每喊一声,她的心就软了一寸!
一双小狗般宁静忠诚的眼睛一眨不眨无辜地看着顾繁朵,寒子时薄唇紧抿,不吭声了。
顾繁朵面对这样的寒子时,这样的拔掉身上所有刺的寒子时,她反而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像是走到了一个山洞出口处,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弄花了她的眼,令她看不清洞口外的世界,是她期许的模样,还是她害怕的模样……所以,她不敢轻易地往前踏出一步。
寒子时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顾繁朵心软,背部的疼痛和胃部的灼烧一起向他发动无情的攻势,令他难受得快要窒息。
“顾繁朵,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近乎叹息般的低语。
话音刚落,寒子时清淡淡地扫了一眼顾繁朵的小腹,撑着床,坐了起来,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碗,三下五除二把顾繁朵吃剩下的大枣桂圆粥,一股脑扫进肚子里。
顾繁朵有些发懵,“寒子时,你……”他又不是乞丐,何必这样呢?只要走下楼,厨房里有的是周妈做好的可口饭菜。
寒子时放下碗,重新趴回床上,将坐着的顾繁朵也拉得躺平,靠着她柔润的肩窝,呢喃道:“顾繁朵,我好几天没睡觉了,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
“顾繁朵,从你走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
“顾繁朵,我一直都好困好困,却睡不着。”
“……”
顾繁朵怔怔瞧着他眼睛下面浓浓的两团淡青色,忽然道:“你求我啊!”
“顾繁朵,我求你!求你陪我睡觉!求你!”
顾繁朵低眸:就在这一刻,躺在她身旁的英俊男子阖上了眼皮,卷长的睫毛下,眼圈浓重,鼻翼微微翕动着,一副即将入睡的毫不设防的无害模样。就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寒子时变了,一定发生了一件特别特别大的事儿,让他一夜之间心甘情愿地变成了一只没有刺的刺猬。
“顾繁朵,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寒子时依恋般地凑过去,孩子气地疼了疼顾繁朵柔软的脸颊,声音越低越温柔,渐渐真的睡去了。
他真的太困了。
从顾繁朵那天问他,“包括寒子时夫人这个身份?”,他将一颗心剖给她看,却得不到一点回应,他就没有眯过眼。
现在,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虽然明天的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偷到了户口本,给了顾繁朵一纸婚书。
年少的誓言,他总算兑现了。
顾繁朵眨了下眼,一颗泪落入身旁男人墨黑的发里。
她流着泪想:这是一只没有了刺的刺猬。没有刺抵御伤害,没有刺发动攻击,没有刺防寒保暖……于是,他像需要保护的孩子似的蜷缩在她身旁,汲取她的温度。
顾繁朵拉上薄被,遮住两人的身体……脑袋纷纷乱乱的她,也是疲惫得很,恨不得大睡上三天三夜,不问世事浮云苍狗。
听闻顾繁朵呼吸清浅匀长,寒子时这才缓缓睁开一双清醒的眼,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长久地望着她清素白皙的睡颜,修长白皙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被子轻而又轻地覆在她的腹部,他深黑的眼这才渗出一丝丝痛楚来。
顾繁朵,我该怎么告诉你,你小小的身体里孕育了我的孩子?
顾繁朵,我该怎么告诉你,我们的孩子很可能非常不健康?
握着顾繁朵放在被子外的柔软小手送到唇边,印上一个浅浅的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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