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环境却没让宁澜觉得放松。
一来他头一回出外景,扮演的角色又是一位年轻武士,骑马s,he箭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学会,拍摄时磕磕绊绊,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来是这片土地离家乡越近,离首都越远,他反而越是惶惶不安,别人口中所谓的“近乡情更怯”他完全感受不到,他原本以为离得远些,不用和那人朝夕相对,压在心头的闷重情绪会淡化,甚至消失。过了足足半月,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庸人自扰”,想通了便能抛诸脑后,“情”之一字他也是初尝滋味,果真如那些歌里唱的一样难以割舍。
他想隋懿。
想他温暖的手,想他热得像火炉般的怀抱,想他偶尔勾起唇角露出的浅笑,还想他靠在耳边的低沉嗓音。
所以原本就不该接受他的好,更不该依赖。以前至少能找出种种借口与他联系,现如今他讨厌极了自己,自己也在刻意约束行为,可越是碰不到,越是会不期然地想起他,喝水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看风景的时候,任何时候。
他甚至在后悔,离开前没有主动再求一次欢,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宁澜轻甩脑袋,竭力抛去脑中消极负面的内容。
他尽量乐观地想,毒药哪有那么容易从体内拔除干净,时间足够久,伤口足够深,毒性自会消减。
想到这里,宁澜又哑然失笑,那样的打击都没能让他彻底缴械投降,大概只能期待时间的打磨和风化了。
这日收工早,吃过晚饭,天边仍铺着柔暖霞光。
《覆江山》在山上的拍摄点偏僻,附近没有酒店宾馆,住处是剧组租下来的几排民房。房间紧缺,宁澜和其他两个男演员挤一间,那两人爱玩爱热闹,下了工就招几个人蹲在房间里打牌,起初还叫宁澜一起,宁澜推了几次,他们便当他不存在,把房间变成棋牌室,经常闹得乌烟瘴气。
是以宁澜这几日都没睡好,他把原因都归咎于这几个j-i,ng力旺盛的赌棍,白天拍戏已经很累,晚上依旧得不到休息,让他身心疲惫。
昨日助理米洁下了趟山,给他买了安神助眠的药物,他吃了药也只睡到半夜,天还没亮时没来由地惊醒,耳边只有舍友的呼噜声和外面的沙沙风声。
他又把原因转嫁一半到最近天热心浮气躁上,总之,与其他人其他事无关。
此时屋里又聚集五六个人打牌,宁澜听米洁支的招出去闲逛消耗多余j-i,ng力,以求晚上能睡个好觉。
其实他那还有什么多余j-i,ng力,白天要打起j-i,ng神拍摄,还要应付剧组人员,因为害怕别人瞧出端倪,对那位故作热情,已经十分不易。
伪装是一件极其累人的事,更累的是他还要继续伪装下去。
宁澜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抬起头,看到纪之楠也在走廊上,与他相对走来。宁澜没避让,直直迎着他撞上去,两人的肩膀碰个正着,目光倏忽相交。
私底下,宁澜终于可以丢掉面具,眼神玩味地打量在想心事、被撞得发懵的纪之楠,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不落下风。
四下无人,这么好的机会,本该用来跟纪之楠道歉。宁澜还没开口,纪之楠冷冷看他一眼,大约也不觉得他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侧过身径直从他身边越过。
“喂。”宁澜鬼使神差地叫住他,说的话却与道歉无关,“你怕我啊?”
纪之楠停住脚步,却没回头:“到底是谁怕谁,我想你心里有数。”
宁澜把这话当作挑衅,心神不宁了一整晚,安神药也没再起到任何作用。
就像脾气不好的小狗看见比自己强壮的大狗,总是会仰着脖子耀武扬威地大声吠叫。其实它是害怕的,是心虚的,只能用这个方法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
即便知道纪之楠对隋懿没有意思,宁澜还是在无形中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无能的人最是喜欢推卸责任,他不能怪隋懿,自己又身无长物、全无底气,所以睡不着怪天气怪舍友,隋懿不爱他,就只能怪纪之楠。
次日片场信号不错,他上微博刷出纪之楠转发了他先到拍摄点时的那条微博,宁澜记不清自己当时的用意,大概也是为了挑衅,妄想撕下纪之楠单纯伪善的面具,盼着他反击,好印证自己的某些龌龊的猜想。
十足小人做派。
宁澜顿觉自己就是那条狗,不仅贱,还会狗仗主人势,一次次戳别人的底线,戳到别人跳起来反击,他就夹着尾巴溜了,大气也不敢出。
在剧组的日子谈不上度日如年,但总给人一种时间被拉长放慢的错觉。
五月下旬,梅雨季如约而至,山中y-in雨连绵,剧组其他人闲来无事在移动基站下搭了个雨棚,在里头打牌玩手机,宁澜没去凑这个热闹,助理米洁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挥挥手,让她自己去玩。
宁澜坐在休息区看连绵的雨幕,一连看了好几天,总也看不够似的。
雨总能让他想起很多事情,从小路那头向他冲来的摩托车,六年前失败的高考,潮s-hi发霉的地下室,富丽堂皇的酒店,还有他揣着几百块钱准备跑路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
这么回想起来,没一件是好事。
最近他大脑放空时,经常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假设——假如那天没有出门,假如那天放弃了这条路,假如那天跑得够快……自己现在的处境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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