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进了小玉楼,剧本对那里的描述一片空白,他才渐渐觉得不那么令人窒息。
然而时至如今,他已经快不认识自己手中的剧本了——此时此刻的情景,是他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得到的。
剧情的确是崩了,但,为什么……他竟然不知不觉,连魔教圣子的人设也忘了端?
如果是魔教圣子本人,此时断不会如此安稳地枕在顾非敌腿上,与他言笑晏晏,你来我往聊得融洽。
宿殃的脸色渐渐变了,拽着皮毛毯子的手指不禁微微收紧,攥了起来。
如果是魔教圣子本人,他方才绝不会因为看到顾非敌受伤就心软……不,再早些,他绝不会好心为顾非敌解毒,恐怕在剑圣闭关处的山洞里,就将中毒的顾非敌斩于剑下了。
或者甚至更早,他根本不必为顾非敌挡下荒原崖畔那致命的一刀!
——但现实却是,他为了保住顾非敌不死,亲手崩了魔教圣子的人设,将剧情推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可是,若不救顾非敌,他还能怎么办呢?
任由剧本中的主角去死,然后他率领魔教一统天下吗?
且不说中原武林缺少一个顾非敌是否就会一蹶不振,单说他自己的心志和能力,绝不是那种能只身扛住命运的强大。
况且,若是那样……他还如何能回到现实呢?
虽然……他现在对能不能回到现实,也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
宿殃的目光渐渐迷茫,落在遥远的、群星璀璨的天穹,思绪纷乱。
一时想到穿越前在剧组的生活,一时又想到小玉楼中的紧张充实,一时想到日日平淡毫无波澜的现实,一时又想到紧张刺激变故丛生的江湖……
不知怎的,他忽然回忆起当时在荒原悬崖边,他为顾非敌挡刀的那一瞬间。
——他那时的选择,完全是一念之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时他是为了救下顾非敌的命,还是为了救“剧本主角”的命。
脑中一片混乱,宿殃猛地掀起皮毛毯子,兜头把自己罩住,闷在里面吼了一声。
“我就是个智障!”他道,“这游戏太难玩儿了!”
顾非敌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扯毛毯,轻声问:“宿殃?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估计是来不及了。
宿殃掀开毯子,郁闷地看向顾非敌,想骂脏话,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
顾非敌伸手温柔地将宿殃鬓发挂到他耳后,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
宿殃抬手捂脸。
心道:反正女主角都跟别人跑了,剧情已经崩成了这样,就……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算了!
想通了的宿殃立刻破罐子破摔,向顾非敌抱怨:“那火太亮了!晃得我睡不着!”
顾非敌没忍住,噗嗤笑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装作没听到两人说话的花侍,伸手将自己的发带解下,折了两道,蒙住宿殃双眼。
“这样就不晃了,转身,我帮你系好。”他轻声道。
宿殃默默转头,任顾非敌帮他把“眼罩”绑牢,叹了口气,躺着装睡。
他本以为这一晚他会心烦意乱,肯定睡不着的,谁知,闻着顾非敌身上散发的幽幽花香,他竟然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直到天色微亮,花侍们开始收拾行装,宿殃仍然赖在顾非敌腿上。
梅十三上前拍拍宿殃的肩膀,道:“圣子,该启程了。”
宿殃哼哼唧唧拧了个身,一把抱住顾非敌的大腿,脑袋缩进皮毛毯子里,拒不起床。
“圣子,该起了。”梅十三锲而不舍,脸上却不见惊讶,显然已经见惯了这个状况。
宿殃把脸埋进顾非敌的衣摆,挥手用毯子遮住脑袋,试图逃避现实。
梅十三又叫了好几次,宿殃迷迷糊糊地窝在顾非敌腿上,随着他躲避梅十三声音的过程,慢慢往顾非敌怀里挪。
顾非敌呼吸渐促,脸颊微微泛起一层薄红。他伸手推了推宿殃的脑袋,跟着梅十三一起唤:“宿殃,醒醒。”
宿殃眉头一皱,往上一挪,重重枕在顾非敌小腹,还嫌不舒服似的晃了晃脑袋。
顾非敌兀地吸了口气。
梅十三:……
这……圣子到底是真的没醒,还是在装睡促狭?
忍无可忍,顾非敌最后还是运了内力,凝音入宿殃之耳:“起床!”
宿殃一惊,刷地掀开毯子跪坐起来,眼神还有些迷迷瞪瞪,疑惑地看向顾非敌。
这道借内力传音叫他起床的声音太熟悉,又时隔许久未曾听到,还唤醒了他记忆深处对初入小玉楼那段时间里,被高压训练支配的恐惧。
宿殃心惊胆战地发了半天呆,才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状况。
他怒目看向顾非敌:“你是魔鬼吗!”
顾非敌羞恼:“你是妖j-i,ng吗?”
宿殃:……
看着顾非敌发白的脸色,宿殃恨铁不成钢:“都让你别动内力,你还非动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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