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打了针,屋子里站满了人。
付春深悄悄出去了,他出了院子,找了个拐角,扶着墙站着。
一辈子读书的小先生,手都在抖,他没碰过枪,更别说威胁谁。
付春深囫囵的抹了把脸,整了整裙子。他脸色镇定,就像刚才拎着枪的不是他一样。
整一个时辰,药才算打完,洋医生开了别的辅助药,才敢走。
老太太早就回来了,她拽着付春深的手,趴在这个儿媳妇的肩头哭。
“好孩子,好孩子……”
“娘……别哭了。”付春深拿手擦了擦老太太的眼泪,干巴巴的说。
“再哭该把脸哭花了,白抹粉了。”
“傻孩子。”老太太破涕为笑,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可怜。
是夜。
陆银山回来了。
他似乎走了很久,鞋上都是灰,脸上青一道,紫一块的。
……
付春深刚解了衫子,穿了个淡薄的,掀了大爷的被,钻进去。
陆银山一脚进来,就见小嫂子半举着被角,手搭在大哥脖子上……
他退出去,脸上还有刚才跑过来时的
汗水。
过了一会儿,才听有细细的脚步声,付春深搭着衣服,裹的严严实实的,开了门。
“二爷回来了。”付春深冷着一张小脸,他气着。陆银山几日不归,老太太又是照顾大爷,又是担心他,吃不好睡不下的。
这人,真是个没良心的。
“我看看大哥!”陆银山低声说着,抬脚就进了屋。
大爷昏睡着,并没醒。陆银山小心的走过去,摸了摸大哥的头,又掖了掖被角。
“我听说了,下午的事儿。”他见大哥无事了,才直了直腰。
手里的药包递给付春深。
“嫂子,这是我去椟城的名医那里求的药,三日一次,一次十两,小火煎服。”
“你……这几天就是为求这个?”付春深拎着药,吃惊的看着他。
椟城距这里太远,就算汽车,往返也要十天。
陆银山五天就回来了。
想必日夜兼程的。
“怎么受伤了?”付春深放下药,小声的问。
大爷怕冷,他就和陆银山出去了,反手关了门。
“嫂子关心我?”陆银山看着他。
“二爷多心了。”付春深拢了拢衣服。
天气太冷了,眼看着,就要下雪了。
“呵。”陆银山大手搓了搓,他解了外衣,搭在付春深身上,不容拒绝的,系了扣子。
月光盈盈的,海棠的叶子落没了,干突突的。
他走下台阶,复又回头。
“嫂子,我要走了。”
“过了年。”
付春深站在那,看着他。
陆银山乐了乐,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眼睛下有点肿,还有血印子。
“走啦。”他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付春深站在台阶上,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真圆啊。
“快下雪了吧……”
老太太一连几天都没搭理二爷。也不看他,也不管他,陆银山去给她问安,老太太就稍微抬了抬眼皮,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付春深待在院子里。他拿着小扇子,扇着火,陆银山晃悠着,进了院。
也不走进,就远远的站在树下,看着付春深。
他的小嫂子,穿着干净的耦合色衫子,翠绿的大裙。白净的脸上两道烟灰,正小心的扇着扇子。
天冷,风顺,炉子便不怎么冒烟了,一簇簇红的火焰。跳跃着,微微映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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