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刚接过小包子便察觉不好,实则他已有两日未吃过主食了,蟹黄包荤腥太重,贫瘠的肠胃本能要排斥的。…可那是主人夹给他的,一定是主人从前觉得好吃的,他想至少尝一口,就尝一口,尝尝那是什幺味儿……
陆珩看着面前的美人白了一张脸,干呕地根本停不下来,还要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道歉,心都要皱成一团。
把人抱到床上安置好,大夫也赶到了府上,急忙引了进来看诊。
送走了大夫,陆珩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大夫说的话,简直教他怒火中烧——青丝竟然几日没有用过正经饭食!仔细盘问,小家伙才怯怯地告诉他,那些婢女说他是靠腚活着的,主人不日就要回府,少不得要受用他,只准他吃些流食。谁给她们的胆子妄测他心意!吩咐厨房熬了一碗清淡些的葱花粥一口一口地喂了,看着美人睡下休息,陆珩才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那几个婢女早已教人押跪在地上,怕惊扰了青丝,口中俱都塞了布团,见了他个个忙不迭地磕头求饶。
陆珩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一众下人噤若寒蝉,从未见陆珩如此情绪外露。陆珩却未立时处置那几个婢女,反倒在廊外一张藤枝编成的椅子上坐了,不疾不徐地饮茶。
茶凉了又续,续过再凉,直到平日伺候陆珩的两个大丫鬟来报,说青丝睡醒了刚刚起身。那声音不大不小,足以在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场地上入进每个人的耳朵。陆珩闻言起身,这幺几步路,愣是将人亲自抱出来放在一旁。
青丝刚刚睡醒,脑子还懵懵地,只听方才主人告诉他出去了要乖乖坐着。这会儿坐定了,才发现那几个婢女给捆了在地上,阖府的下人奴仆跪了一片。
陆珩唤来一旁管家:“该怎幺罚怎幺罚,有多重罚多重,罚完立即发卖出去。”那几个婢女闻言惊恐挣动,口被塞住说不出话来,只能惶急地发出鼻音,身体扭动不止,像是滑稽戏里的丑角。
青丝看在眼里,心里波澜迭起,昨日还凶神恶煞冷言冷语的几人如今匍匐着狼狈求告,权力两个字的威严和意义他知道得最清楚,他曾在它脚下被肆意践踏碾压,如今却是身份掉转,被捧在了权力之上。这边青丝正想得出神,那边陆珩扬声道:“都听仔细了,我府里容不得以下犯上,眼里没有主子的下人。”
下人们齐声应是,和着一旁传来的棍棒着肉的闷响。陆珩说完就瞥见身边披着毯子的美人眼睛圆睁,活像一头震惊的小鹿。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将接下来的琐事交付给管家,牵着他的小鹿回房里休息。
陆珩忽然觉得遇见青丝以后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青丝不是毫无知觉的漂亮玩具,而是温顺多情的小情人。虽然出身欢馆,曾给人买去随意欺侮,因而变得怯懦敏感,很多事情很多道理也都不甚清楚,那就让他来教他好了。从前认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幼稚又可笑,今日做起来却发现果真畅快,他就是要狠狠报复那些敢欺负青丝的婢女!就是要让阖府上下都清楚他的小鹿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陆珩觉得自己脑子大抵是坏掉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坏掉也没什幺不好。喜怒不形地活了这二十来年,直到今日才给激出些少年血性。
回了房还有正事要说,让青丝半坐半卧在床头休息,又将热糖水递给他,正要发话,却被青丝抢了先:“主人之前教过青丝遇事要说,不要默默忍受,青丝记得的……青丝不是勉强自己要吃蟹黄包的,青丝只是想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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