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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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
加油站的员工挂上油枪,眼神迟疑地扫了令巖制服和髒汙的裤管好几眼。令巖吸
了下鼻子,他漫无目的沿着河堤边的快速道路飙了一整夜,直到天空泛白,油表快见
底,前方刚好出现一间加油站为止。哭了一整晚,又吸了一整夜的冷空气,让他的鼻
子和眼睛有点刺痛。
令巖摸索了下身上所有口袋,掏出三百给员工后,心底淡淡浮起了困窘,他打开
座椅试图碰运气,看影爱有没有把钱落在里头,他一掀开,发现两大叠千元大钞整整
齐齐躺在一团黑色布料上头。
令巖微微睁眼,发觉员工正瞠目结舌地偷看,连忙抽出一张千钞塞给他,瞬间盖
上座椅,又抽走员工手上原有的三百块。
店员看他的眼神更诡异了,他边斜眼瞄他,边多检查了几次是不是真钞。
「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令巖看着员工数着要找的钱,淡淡地问。
「板桥。」
店员瞥了他一眼,将钱找给他。
※
令巖不知不觉沿着路牌骑到台北市,他以前从没来过这里,路上繁乱紧迫的交通
和路线让他困在里头。他开始找少人的小巷钻,绕进还没都更的老旧住宅区,漫无目
的地閑走,停到一家便利商店门口。
令巖坐在便利商店外的长椅,车横放他跟前。他一手拿着饭糰,一手翻弄座椅查
看,他谨慎地抽开黑布罩住两叠千钞压到最底下,黑布是影爱的日常衣物,底下藏着
一个牛皮纸袋和塑胶袋,都装得鼓鼓的,令巖压下内心冷凉的刺痛感,将它们拿出来。
塑胶袋装着他的重要证件和户口名簿影本,影爱不知何时帮他办的邮局户头存摺
和提款卡、印章等等都在里面,令巖一时间觉得胸口变得很闷,好像有什幺重重压在
他心头上,他赶忙摺好袋口丢进座椅,抓起纸袋。
纸袋更大包了,令巖将内容物全倒在大腿上──是影爱所有的首饰和配件。大部分
都是歌徳风的华丽饰品,不乏複杂的花纹雕饰和半宝石点缀,琳瑯满目。
他发现一张捲起来的纸条卡在里面,抽出来看,是影爱的字迹,上头一行娟丽清
秀的地址,写着台北市某处地址,地址下方只写了:
「去这里,卖给孙先生,找房子的事问他。」
令巖的心池忽然渗进了一点酸苦,他垂下眼,影爱知道他想自由,就不让他赤手
赤脚一无所有的走,她将身上仅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他。令巖看着腿上的饰品堆,再抬
头看被留下的车,影爱彷彿还在他周围呼吸,没有远去。
他似乎重新感受到姊姊的体温隐隐幽幽游蕩在他被血迹染污的裤管上。
先把身上的制服换掉吧。
令巖在心底对自己说。
※
令巖沿着纸条找到上头的地址,一看到店面就知道影爱为什幺要他来这里。这是
一家风格抢眼突出的饰品店,兼卖全新和二手,墙上贴满了一个人在不同饰品摊前与
异国人士的合照,对外的展示窗中摆了几样夸张特异的首饰,有组黑色系的多层次十
字手环套在一个姿势狰狞的假手上,让令巖忍不住多留两眼,想到影爱垂死前痉挛的
手。
「嘿!想找什幺吗?」
令巖从相片墙中转头,看见方才相片中的人笑呵呵地从最里头的柜台出来。他有
点年纪,看起来很和蔼,像是学校主任那类人物,然而他穿了件白背心和宽鬆花俏的
飞鼠裤,绑着橘红色头巾,脖子双手都戴满皮绳和串珠饰品。
「孙先生吗?」
令巖将纸条捏住,塞到口袋。
「是啊,小帅哥找我什幺事?」
「我有一些东西要卖。」
「喔?我们到桌子那边坐,我看看。」
令巖坐到后头沙发上,将纸袋里的东西一股脑轻倒在桌上,孙先生戴起小圆框眼
镜,才将其中一两样项鍊滑出来看就瞪大眼睛,表情奇异。
「这……这不是姜影爱的东西吗?」
令巖淡淡看着孙先生,「你怎幺知道?」
后者大概察觉自己说了什幺奇怪的话,眼神晃了一下,随后拿起其中一条项鍊:
「因为这条紫眼项鍊啊!错不了的,她是我这的熟客,不过每次都是她的东西让我
惊艳;像她这条项鍊,还有这条,」孙先生又拿起另一条荆棘锁链手环,「有好几
次我不只一次想高价收购,请她割爱,但她总是得意得笑,打死也不肯卖──我说真
的喔,影爱的东西真的几乎没撞过!」
令巖微微颔首,对姐姐财产的稀奇价值感到讶然,他默默低头看着这些杂乱的首
饰,这些可能都是她仓促间一把抓起来丢进纸袋的,当自己的生命可以置之度外,这
些身外之物何足轻重。令巖随即看到孙先生严厉的眼光扫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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