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云好像没听见季舒流的辩解,自顾自道:“秦二门主出剑的时候,无论对手是强是弱,都一丝不苟地对待,在他眼中,所有对手根本上并无不同。可是季兄不一样。你不想杀人的时候,神情举止与平时无异,想杀人的时候却与平时判若两人。”
说到这里,他竟然卖了个关子。季舒流忍不住问:“哪里判若两人?”
“想杀人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好像把对手当成了会动的死人。”
季舒流仔细回想片刻,道:“我的眼神比较凶狠?那一定是因为我没怎么杀过人,手生。”
“不止于此。”潘子云摇头。
“我真不怎么杀人!”
秦颂风笑着打圆场:“舒流一向心软,杀完人就不敢细想了,潘兄你别总说杀人的事,小心吓着他。不然你们也切磋两招看看?”
潘子云站起来,手持带鞘的短刀,肃立道:“请。”
季舒流盯他片刻,终于拿起未出鞘的剑道:“切磋就切磋,别拿杀人吓唬我。你的武功是暗杀为主,你先出手。”
潘子云后退两步,猝然一个旋身向季舒流这边贴近,他的兵器短,不近身根本无法攻击,季舒流既抱有指点之意,就故意等到他近了身才有动作,将剑当作棍拿在手中,竖起挡住潘子云的来势。
潘子云就地下蹲,短刀扫向季舒流脚踝,季舒流轻轻跃到一旁,也是就地下蹲,剑鞘随着下蹲的趋势向下劈在潘子云的右腕上。
他点到即止,潘子云急促地抽手向后弹跳:“再来!”
如此对了几次,潘子云有时撑得长,有时撑得短,但三十招之内必输无疑。
季舒流摆手示意他停下:“我记得萧姑娘说,苏门教给他们的武功都经过修改,一是比较精妙的招式全部删除,二是重攻不重守,因为他们想培养的不是真正的杀手,而是给杀手挡刀的替死之人。你招式已经磨得很不错了,只是重攻不重守的毛病依然很明显。”
潘子云道:“姬……萧姑娘也有几分重攻轻守。”
季舒流道:“她的剑法不是苏门一路,恐怕后来另有际遇。现在她出招老辣,眼光精准,所以能够以攻为守,你却暂时很难做到这一点,现在要想提升境界,不妨从减少破绽开始。据我观察,你并非对破绽毫无觉察,但总是心急,即使还有转圜余地,也容易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
秦颂风点头:“季师弟说得有理。你现在想发挥长处,要走的路还很长,减少短处,见效却特别快。这几天我帮你修改的招式,要点都在加强防守。”
潘子云很久都没说话,一动不动地僵立当地,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偶尔眨动。良久,他微一欠身,诚恳道:“多谢指点。”
季舒流道:“并非指点,互相切磋。”
三人一同转回大路上,准备回到投宿的客店,潘子云像往常一样沉默。季舒流心中总是晃动着他频繁使用的同归于尽之招,莫名感觉有些不安。
最后季舒流终于想通了,自己出招的时候未必把对手当成死人,但潘子云每次出手,几乎都是把他自己当成死人!
季舒流忍不住转头问他:“等苏门的人死绝了,你有什么打算?”
潘子云顿了一下,轻声道:“大概是,继续报仇。”
除了苏门,他还有什么仇人?季舒流想起萧玖一直觉得他在自己折磨自己,感觉有些棘手,然后,潘子云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在他脑中响起:“杀死她的凶手,我也应该算一个。”
“你想死?”季舒流沉下脸,前跨一步,挡在了潘子云面前。
潘子云垂目不语,眼神淡漠。
这样的眼神,恐怕是默认的意思。季舒流紧紧皱起眉,盯着潘子云道:“你……”
潘子云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你这是干什么?苏门还在四处杀人,你不担心我死在他们手上,反而担心他们死后我要下去找愿愿,岂不是想得太远了吗。”
秦颂风绕到潘子云另一边道:“潘兄,我们都把你当朋友看,你这天赋十分难得,我还盼着你在刀法上能融会贯通、更进一步。”
“就是,”季舒流道,“铁蛋和我还等着你写新戏。”
潘子云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心中很是感激。其实我刚才……不过是临时起意,任性而言,你们不要当真。人生在世,谁不贪生,没那么容易便踏上死路。”
季舒流道:“这还差不多。”
秦颂风忽然道:“那边的小孩在干什么?”三人安静下去,便听见不远之处传来一阵孩童的辱骂声,混杂着小女孩低声的呜咽。
他们循声而行,过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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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满地落叶,前方正有五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捧起大片脏兮兮的落叶埋一个更小的小女孩,边埋边七嘴八舌地骂着“贱人”“蠢驴”“猪头”之类。埋在落叶之中的那个小女孩头顶扎了两根冲天辫,的确有点小胖,肥嘟嘟的脸蛋上沾满了泥土,细看好像并不丑。她抱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等着别人埋她,用细嫩的嗓音发出干涩的哭声,偶尔可怜兮兮地抬一下头,很快又低下脑袋,紧闭着眼睛生怕被扬起的尘土眯着。
季舒流大声道:“那群小孩,你们干什么呢!”
那群小孩居然理都没理他,接着用落叶埋小女孩。
季舒流皱眉道:“一群男孩子欺负小姑娘,不像话,再不停手我动手了。”
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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