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捋了捋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须,手里不知何时开始把玩起两颗光亮润滑的铁珠。他又看向表面平静内心躁动的李沐,露出一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李沐知道这不是给自己犯傻的时间,所以他稍稍一愣,便开始思索他话中的玄机。
老子不可能有什么狗屁任务。所以这老小子十有**是把我当成孟同学了。他说的任务,应该就是刺杀老伯吧?
不过看他先前对于捉内奸的那股子热情劲,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在贼喊捉贼吧?
他遂即释然一笑,故意有些模棱两可地说道:“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陆冲皱起眉峰,疑惑道:“现在难道还不是时候?老伯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再加上你的飞刀那么快,一定能杀了他。”
李沐看他略显焦急的表现,怕他起疑心,只得解释道:“韩棠还在附近,他的剑,很快。”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就算杀了老伯,被他追杀也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陆冲沉吟片刻,似乎是接受了李沐的这个说法。他随即正色道:“那你先想办法解决韩棠,再杀老伯。”说到后半句,他目光森,杀气腾腾,仿佛是对老伯有着滔天恨意。
他也许并没有对老伯拥有很深的恨意,但他太过忌惮老伯的权势和威信,老伯不死,他怕是寝食难安吧?
李沐一边面上沉声答应,一边心中感慨万分。
走出房门,他看到天上原本玉盘般的满月已经被灰色棉絮般的云朵遮掩住,仿佛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面纱,即使晚风吹过,也拂不开它。于是鹅黄色的月光不能够再朗照大地。看似寻常的月亮也平添了几分幽邃神秘。
江湖多是非,昔日肝胆相照的挚友亦可成为今天不共戴天的死敌。人心,是否也像这天边的月一样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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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翔和孟星魂一起救走何方后,觉得自己不便在他的住处多做停留,也为了治疗疯癫的何方,就连夜将他送到了快活林。
高老大看到何方的惨状,只是哀婉地长叹一口气,然后便把他安置在一个僻静的木屋里。但何方疯癫之时日已长,见到有人靠近就神色惊惶地抱头躲蹿,口中还念念有词,多半是在求饶。
高老大事务繁忙,见何方病情不太乐观,也不打算请人替他医治,只是每日送些饭食,偶尔帮他换洗衣物。不出意料的话,何方会这么一直疯癫下去。叶翔心中的不满和苦郁也因此积聚得越来越深。
虽然高老大的本意并非是牺牲何方,但无论如何,何方都已经毁了。他现在生不如死地活着,可能还不如一刀被孙府的人砍死。
叶翔心情苦闷,就打算先在快活林住一段日子,好好照顾何方。
孟星魂在他临走之前跟他曾经说过,再过一段时日,他就能完全清孙府所有暗桩的位置。然后他会趁着老伯宴请家乡老友的机会上前送菜,然后暗杀老伯。
叶翔虽然知道这次暗杀危险重重,但孟星魂心志坚定,不可动摇,他也不便阻止,只能在那日前去接应。
不过他也希望,刺杀之后,孙府里的那位也能全身而退。叶翔对那人倒是极有兴趣。
这日是老伯宴请乡友的前一天,他照常来看望何方,打算看完就启程去接应孟星魂。只是临走前,叶翔从窗外撇到了一抹飘忽不定的黑影。
那个身影像是高老大。
高老大一向是红裙盖天,他从未见过她穿黑色劲装戴斗笠的模样。叶翔微蹙双眉,隐匿气息,跟在了她后头。
高老大来到一片空地后就停下了脚步。那片空地上有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斗篷宽大无比,将他的面目隐于深深影之下。明明现在是青天白日,但这两道魅影相会,竟无端的添了几分寒诡谲之气。他们絮絮交谈,叶翔则躲在宽大的树干后侧耳聆听。
“你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那穿斗篷的黑衣人的声音很有磁,听起来是一个青年男子。
高老大沉声道:“就快了。”
斗篷男又说道:“我希望你明白。计划有变,无论他是否刺杀成功,他都不能活着离开孙府。”
叶翔闻言大惊,呼吸也几乎随之一窒,但他立刻调整状态,悉心观察高老大的反应。
高老大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一颤,明丽清莹的眸中似有波光闪动。然而她艰难地昂起了头,却只是凄然道:“我明白。只要不牵涉到快活林,他随你处置。”
高老大,你竟然要存心牺牲小孟!?
如果不是有那个身份不明的斗篷男在,叶翔几乎要跳出来厉声质问她。以前无论她的行为多让暗探失望,让他不满,他都没有想到高老大会存心牺牲他们。
高老大那张总是带着关切和温柔的脸顿时浮现在他眼前,又顷刻间扭曲模糊,变成何方披头散发痛苦挣扎的模样。
可纵使他再震惊再愤怒再不解,他都一动也不敢动。
他已经不确定,如果高老大发现他知道她的密谋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等高老大和斗篷男离开后,他才松开紧握着的手。再摊开手掌时,上面已经是血淋漓。他一时急怒攻心,连指甲刺破皮肤也没有感觉。
他面色沉,可一双眸子却灼灼亮人,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烧,蕴含着可以烧尽一切污秽的力量。
不行,我必须阻止小孟杀老伯,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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