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娘与月荷出得院来,同时隐去了脸上殷勤。
“丫头片子,倒管起老娘闲事来!”宁姨娘拂拂袖子,一脸愤郁。月荷撇嘴道:“姨娘还瞧不出来?她这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太太不会赏这衣料给人,必是老爷暗地赏的,她有心让姨娘难堪,因而这么说。这当着姨娘面尚且如此,背着姨娘,还不定怎么编排呢!”
宁姨娘气得咬牙:“果然是一窝里出来的,尽给老娘寻气受!等哪天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她!”
月荷因笑道:“却不知姨娘要收拾谁?是收拾大的,还是小的?”
宁姨娘怔住。月荷这便瞧了瞧四处,拉着她到了墙脚,说道:“姨娘若是要治大的,奴婢倒觉得很是有些必要。”宁姨娘这就偏了头来,听她附在耳上说了一阵。听毕,那脸色立即变了,“这不是——不是以下犯上么?她毕竟是主母,到时若被查出来,我岂还能在这里呆下去!”
月荷正色道:“姨娘怎地如此长他人志气?难道你忘了娘舅爷打官司的事儿了?要不是老爷出面,只怕如今还悬在那里。她是主母,却连老爷身边的人都不管不顾,哪里配称个主母?再说了,月荷自打跟了姨娘以来,哪件事不是为姨娘着想?又怎会害您!如今大房两位少爷都是她那边所出,便连李姨娘都有两位姑娘,姨娘您呢?到如今都还没个音讯,过上几年老爷老了,姨娘就不为自己将来想想?”
宁姨娘听了半日,那脸色渐渐地就平顺下来。月荷见状,便又作势叹了口气,说道:“自然,这也都是我的主意,全是我心疼姨娘所至。姨娘若是觉着来日并不须靠儿女立身,也不在意方才表姑娘那般倚势欺人,自然都不必听我的。只是我听说二少爷对表姑娘颇为有意,若是哪天跑去提亲,太太在府里就等于平白多了个帮手,哪会有个不准的?到那时姨娘便是想要再动她们,只怕也难得动了!”
宁姨娘听得眉头紧锁,站在檐下默了半日,几番想开口说点什么,又都咽了回去。这样又隔了半日,忽就冷笑道:“你既把话说话这份上,我自然是得大小一起治了!纵是不能拉她下马,总也要让老爷和老太太瞧瞧,这对姑侄究竟是怎样一对货色!”
“姨娘这就对了!”月荷笑道。
锦眉这一躺下,便连躺了两日才觉好些。
这日午饭吃了碗粥,又浅浅尝了两块生姜猪蹄羹,觉着身上有了三分力气,便就唤了碧罗近前。
“那日去牢里,是个什么光景?”
碧罗拿了堆晾干的衣裳在前,一面叠着一面说道:“那天家设的牢狱,果是与一般不同。里里外外守着上千兵不说,那每一道门竟还有关卡。我们还未进得里面,光是见那阵势,都已经吓得腿软。幸亏是托了人,一路上关卡也都溥衍过去了,否则,还不知要耽误多少时候。”
锦眉有些不耐,“捡要紧的说罢!”
碧罗这便连忙说起:“那日竟呆了半个时辰不到。才两三月不见,老爷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脚上带着镣铐,走一步也得费上好大一股劲儿。太太芸姨娘和我见到老爷头一面便哭了,老爷直劝我们,后来太太将府里现如今情形皆与他说了,老爷也伤心不已。不过为怕他太过伤心,我们把大小姐过世之事给瞒了。”
“然后呢?你可曾寻到机会与爹爹说话?”锦眉咳嗽了一阵,迫不及待问。
碧罗忙道:“原以为是无机会了,后来时辰将到时,狱卒们请了太太和芸姨娘去按手印,我便趁机问老爷,可曾怀疑过什么人?老爷却说,‘算了,这竟都是我的罪过!叶家繁荣数代,树大招风,也正该有此一劫。’我奇怪老爷为何竟说这话,太太和芸姨娘却到了狱门处了,老爷本想说什么,这时却摇摇头,说‘回去后,让大小姐把我那件冬天衣服好好收了,不必再拿出来绣。切记。’我听了好生奇怪,老爷却断不肯再说了。等太太她们到了跟前,我们就启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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