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还是很惜命的。
哪怕她习惯性地爱以发脾气来显摆自己的威严,逼迫家人小辈让步,听从她的指示,那也是在她确信自己性命无碍的情况下。大夫当着她的面说,她要尽可能心平气和,不要动不动就发火,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她当然不会公然违反大夫的嘱咐,活象嫌自己命太长了一样。
所以,哪怕谢慕林说的话很不中听,这口气她也忍了下去。反正只是小事而已,孙女儿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
不过,就算真要挪动地方,谢老太太也不愿意住进偏房偏院里去。她表示:“后院的楼也一样地势高,大水来了也淹不着。我先前刚来时,就说要去那里安置的。阿何去转了一圈,说门窗坏了,没法修,风雨来了遮挡不住,这才打消了主意。”
珍珠与何婆子齐齐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其实后院的小楼,损坏是真的,但真有心的话,找人来修也不是不行。附近的佃户不会,还有前湾村的木匠呢。可她们人手不足,又没钱,光是照顾谢老太太这个病人,准备三人饭食,就忙不过来了。何婆子还得去县城抓药,珍珠也要去平望镇堵人,谁有空整修房子?能把正房匆匆打扫出来,就不容易了。正房墙根处还有破洞,都没来得及补,只能胡乱找块破木板去挡一挡呢。
但这对谢慕林来说,问题不大。她刚才看过后院的楼房了,大门只是掉了栓,屋瓦是完好的,就是没什么家具,地面上也太脏。二楼上头家具还多些,就是窗户损坏比较严重。当初这地方估计也是精心建造的,窗上还有精致的雕花,十几年风雨侵袭,失于保养,自然损毁得厉害。
谢慕林一拍手,拿定了主意:“那就听老太太的,挪到后院去住。二楼上窗户损坏严重,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老太太就住楼下吧。我让人去打扫屋子,再开梅庐的门,把那边的家具搬些过来。若是今晚顺利,老太太今晚就能搬过去,实在不行,明儿搬也一样。”
谢老太太顿时满意了,心想孙女儿再不听话,还不是要听从她老太婆的意思?就算谢映真名义上是宋氏的孙女,实际上也不可能视她这个亲祖母如无物的!宋氏能有她这样的威势?!
谢慕林也不管谢老太太在脑补些什么。她见家里的下人都吃饱饭了,便吩咐他们分头行事。
有人去打扫空房子,给大家安排今晚的住处;有的利用老宅残留的物件,再找佃户家借用一部分工具,修理各处破损的门窗;有的则利用石头、柴刀之类的简陋工具,修了两把木梯出来,再用长竹竿挑起灯笼做照明,让人爬上屋顶,卸下一部分实在无法再住人的破屋的瓦片,把另外一些还能住人的屋子屋顶给补上了。
月上中天的时候,后楼底层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尘土也都用湿布擦去,夜风一吹,不到两刻钟便都干了。谢慕林再带人去梅庐,搬了一些能用的家具出来,床、桌、椅、屏风还有衣柜,都是最基本的标配。
这些家具,仔细一看,就知道用料比较一般,有些还雕了点花样,大部分是连花样都没有,款式平实简单。据在文氏身边侍候多年的马路瑶夫妻所说,这些家具,有一部分是三房还未发家时,老太爷谢泽湖找人打的,后来家里有钱了,便叫谢老太太撤下来,换上用料上等、做工精湛的好家具。
老太爷原本说过,旧家具可以送给家贫的族人使,但谢老太太没答应,都送到库房里积灰了。谢璞对这些东西,可能不太上心,搬迁的时候,没有特地嘱咐,下人就把旧家具留在老宅里了。
还有一部分家具,是下人用的。谢璞对全族搬迁一事,非常热心,拨下了一笔很大的银子,足够建起新宅子,采买所需的家具、用品,连下人用的家具也能全换成新的,下人们就把旧的丢下了。不过管事的人大概觉得东西丢了太浪费,所以全都送到梅庐里锁了起来,预备以后主人家想起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来取。
现在这些家具全都便宜了落魄回乡的主人家。
谢慕林一点儿都不嫌弃这些旧家具。它们损毁不严重,大部分都还很坚固耐用,拿湿布擦一擦就行了。运到后院小楼里,把蚊帐挂上,被铺草席一换,比正房那些将就用的家什伙儿强多了。
何婆子与珍珠见了,越发忏悔。要是她们多用点儿心,把整个老宅检查仔细些,就能发现这些旧家具了,谢老太太也不必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
谢慕林便安抚她们道:“你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人手少,你们力气也不大,就算发现了家具,难道还有力气搬过来?况且当时老太太病得重,你们自然是要优先照顾好她的病的。”
何婆子与珍珠心里好受了些,又开始操心要如何把谢老太太挪过来。正房那地方,当年积水时留下来的东西就不说了,屋角破了洞,屋顶也有地方漏水,前些天下雨的时候,真叫人住得难受。如今闻着空气中水汽渐重,今晚说不定就要下雨。谢老太太能早一刻搬离正房,还是早一刻搬离的好。
谢慕林便把留下来的男女仆妇中,最有力气的一名仆妇叫了过来,让她公主抱起谢老太太,送到后楼里去,既省事又快捷。何婆子与珍珠负责一路展开斗篷,替她挡挡风就好了。等事情忙完了,谢老太太还有些目瞪口呆。
真是岂有此理!她几时叫那等最粗俗的下等仆妇近过身?!就算仓促间找不到软轿、凉轿,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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