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还是怕死的。
从金陵返回湖阴这段路,她吃足了苦头,还以为自己真要死了。等她发现自己能活命时,自然就会惜命。然而本性难移,当她发现自己的病情有了好转,她不用死了,便又忍不住要作妖。但她敢作妖的前提时,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她有作的资本。这回她病情有变,似乎有加重迹象,她便又怕起死来。
谢老太太心中暗悔,要是不胡乱发火就好了。当时文氏与几个孙辈都不在跟前,她骂得再难听,他们也听不见,结果她却因此而头晕,有病情加重的迹象,想想都亏。反正只要她好好养病,将来身体好了,想怎么骂人就怎么骂人,文氏也好,小辈们也好,又有谁敢忤逆她?
这么一想,谢老太太顿时老实了许多。
午饭的时候,因谢慕林并未另行嘱咐,厨房送过来的饭菜,仍旧是前两天谢老太太爱吃的那些,有鱼也有肉,重盐重油。谢老太太兴许是把谢慕林的话听进去了,多吃了新鲜瓜菜,只挟了一块瘦肉和几筷子的蒸鱼,没有把那些大鱼大肉给一扫而光。剩菜最后都便宜了珍珠与何婆子两人。
谢慕林在旁看得分明,不置一词。谢老太太已经连着吃了几天鱼肉,少吃一顿半顿也无所谓,关键是能否坚持下去。
午饭结束,谢老太太摸着自己的胃部,似乎觉得有些撑。
谢慕林就说:“老太太整日窝在床上,也不下床走动,每顿都吃这么多,只怕不容易消化。今日天气很好,风和日丽,老太太不如到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一会儿午睡时也舒服些?”
谢老太太撇嘴:“我一个病人,怎能出屋子?万一吹风着凉了怎么办?我平日连窗子都不叫她们开,就怕吹了风会冷着。我当初会病得那样重,就是因为风雨所致,又怎会再犯蠢?!”
谢慕林看了一眼窗户,果然是关着的,不由得哂道:“六月的天气,天上又有太阳,您怎么可能会冷着?这个季节,人人都巴不得风能更凉快一些呢。您连窗子都不开,不觉得屋里闷热吗?”
谢老太太扭开头去:“不觉得!反正我在屋里待得挺好的,没必要到外头去。外头就算风吹着不冷,这太阳也太烈了些,会晒得我头晕。我一个病人,哪里有力气去院子里走动?你这话就太强求了,一点儿都不孝顺。”
谢慕林嗤笑了一声:“行吧,您不愿意出房门也没关系,窗边也能晒到太阳的。请您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一会儿吧?我让人给您换一床铺盖。这还是我上回离开之前,您就在用的铺盖吧?您整天躺在上面,也不下床走走,吃饭喝药都在上头,还不洗澡,就不觉得气味难闻吗?开窗通通风,您也能清爽一些。”
谢老太太啐了她一口:“谁气味难闻了?休要胡说八道!我每日都会叫人拿湿巾擦身,干净着呢!至于通风,你就不必管了。珍珠与阿何每天在这屋里进进出出的,你还怕这屋里不通风?!”
谢慕林暗暗“啧”了一声,心想前些天阴雨连绵,后楼这边靠近后山,都是植物,天气又热,谢老太太一直待在床上少动弹,各种潮气、病气、药气、暑气都积聚在床铺周边,若是连窗户都不开,屋里憋闷程度可想而知,再来些蚊虫,那才爽呢。谢老太太大病过一场,身体都虚了,又整天闷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动弹,才会不觉得热。可这样的环境对病人又能有什么好处?就不怕长褥疮?这老太太一点儿医疗常识都没有,是怎么混到这么大的?
她也懒得多说什么,只吩咐何婆子:“上次那个力气大,能抱得动老太太的婆子在哪里?我刚刚进来时没瞧见她。请何妈妈把她请过来吧,将老太太抱到窗边坐,把窗子打开通通风,最好是让老太太的身体接触到阳光,晒上一晒,把身上的病气晒掉一些。”
接着她又对珍珠道:“请姐姐到前头找翠蕉,我从新宅子那边给老太太带了新铺盖和一些干净衣裳,都是我娘叫人新做的。姐姐帮忙把老太太的铺盖换了吧,免得床上都是一股子霉味,叫杜名医来闻见了不象话。”
珍珠其实早想给谢老太太换铺盖了,只是没有备用的罢了,闻言立刻就答应了。何婆子转身就要出去叫人。谢老太太一想起曾经的经历,实在没办法接受再让一个粗使婆子近身,只得退了一步:“别叫人了,我自己走!”说罢不情不愿地叫珍珠搀着自己,慢慢地下了床,穿上绣鞋,往窗边走去。
多日来少走动,虽然吃饱喝足了,谢老太太还是感觉到了四肢无力,手脚都好象有些发麻,不听使唤。她不由得心下害怕,暗想:“难不成我的病情真的加重了?是因为先前发了火么?就象杜逢春说的那样,发怒次数多了,就会积重难返,有性命之危?我眼下全身无力,还觉得头晕,都是病情加重的症状?!当中是不是也有不遵医嘱,多吃荤腥的原因?”
等到谢老太太撑着珍珠的手,艰辛地在窗边椅上坐下时,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越发觉得心跳加快,不似平常。看来,她真的病得重了!早知如此,她就不那么爱生气发火了。就算把文氏和几个小崽子骂死了,也弥补不了她身体吃的亏呀!
谢老太太一边后悔,一边害怕,心跳得慌,冷汗也越出越多了,越发确认自己得了重病,眼圈也不由得红了。
谢慕林哪里会留心她在想什么?一边让何婆子与珍珠照自己的吩咐,把床上的铺盖换了,一边亲自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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