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太太一屁股坐到自家正房的暖炕上,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筋疲力尽过。
大哭一场,还哭着说了半天的话,这倒在其次,关键是要把自家的阴私之事拿出来告诉人,叫人知道自己的种种不如意处,这种羞耻感叫她难受得不行。她是一向骄傲惯了的人,出嫁后进入平昌侯府,便以娘家是高官门第而自傲,放了外任远离京城,便以自家是侯门府第而自傲。除了在燕王府,她就没对任何人低过头!哪怕北平布政使是她丈夫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但无论是从前的周家,还是如今的谢家,她都没觉得自家低人一等过,甚至还能底气十足地议论人家,说周家后继无人,说谢家根基浅薄。
今天,她却不但要在自己看不起的文氏面前,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还要把自己被婆家人指责的种种短处主动暴露出来,甚至连长女跟赵家亲事的底细,都主动泄露了。幸亏文氏不是那等心胸狭窄言语刻薄之人,否则,她但凡说两句嘲讽的话,万太太都能当场翻脸,哭着跑掉。
可就算万太太按捺住心中的羞耻感,成功地说得文氏心软,答应替她在燕王妃面前斡旋,她心里还是难受极了。她何曾这般丢脸过?!只是不得已罢了。为了让燕王妃熄怒,挽救自己在北平官眷圈里的名声,挽救丈夫在北平官员圈子里的前途,也是为了亲生的儿女们能有希望结下好亲事,万太太才忍辱负重地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她牺牲都这么大了,怎能容忍不如意的结果?虽然文氏没有打包票,只答应过些日子会去帮忙探口风,但万太太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催促亲家把这件事解决了才行,否则她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可她还没歇过气来,长女万大姑娘便板着你来给她请安了。万太太看着长女的神色,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她定是还在为婚事不成的事生气。
当日万大姑娘见了谢家嫡长子两面,就对婚事上了心,还自认为牺牲很大地主动跟谢家姐妹几个攀谈,觉得这就是纡尊降贵了,没想到最后白忙活了一场。万大姑娘听了嫡亲的妹子万四姑娘几句嘲讽的话,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这几日都不想出门见人。
万太太心疼女儿,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谢显之议亲的对象是永宁长公主的千金,万家虽是侯府,到底已经不再显贵了,哪里有底气去争?更何况,万太太想要结谢家这门亲,就是图谢家与燕王府是姻亲,盼着能借谢家为跳板,攀附燕王府呢,怎么可能会为了与谢家结亲,便把与燕王同等尊贵的永宁长公主给得罪了?!
她只能哄着小女儿闭嘴,不要再说嘲讽长姐的话,又给长女多买了些上好的绸缎衣料、首饰珍玩,哄得长女高兴些就是了。但这些事都是吩咐底下人做的,万太太这几天心思都在文氏那边,一时顾不上女儿,如今见她愁容未展,便立刻心疼起来:“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谁又惹你生气了?若是那两个贱丫头,你只管打骂就是。”她指的是两个庶女。万隆占了万大姑娘结亲的好亲会,他又在燕王府有了差使,轻易打骂不得,要出气只能寻两个不出门的庶女去了。
万大姑娘却冷哼了一声:“我才懒得理会那两个丫头呢,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抿了抿唇,方才正色道,“这两日我在家称病,刘参议家的姑娘几次邀我过去玩耍,我都推了。今儿她又来相请,我实在不好推托,只得打发身边的大丫头过去,送了些吃食点心,只当是和她们玩儿了。否则,刘参议过些日子就要升官,他们家还不定怎么得瑟呢!虽说咱们家本是侯府,用不着看这种小世家的脸色,但也不好整天把侯府挂在嘴上,倒叫人家说我们眼里没人了!外头那些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编排我们呢!”
万太太叹道:“我的儿,难为你这般懂事体贴,处处都为你父亲着想。你放心,刘家便是升了官,也越不过我们去。刘参议在衙门里还不敢给你父亲脸色看呢,他的女儿有什么可得意的?回头等我腾出手来,一定替你出气!”
“出气倒用不着。”万大姑娘撇嘴道,“她也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只是没眼色,明知道我不想出门,还非要请我去吃茶,让人厌烦罢了。平日里相处,她倒还算知趣,说话也客气,比谢家的几位姑娘更对我的脾气。若是要我挑几个日常来往的朋友,我是宁可找她们姐妹,也不想去隔壁谢家的。”顿了顿,才总算说到了正题,“我的丫头去送点心时,正听到她们姐妹跟按察使家的姑娘说闲话呢,说是开平卫那边刚刚抓住了一伙敌军,似乎是打算潜进来做坏事的,开平卫立下大功的那个人,是什么老将军的孙子,刚满十八岁,独苗苗,家里从前风光过,祖上不知多少代还娶过燕王府的郡主呢,但如今已经败落了……”
万太太吃了一惊,不等听完就打断了女儿的话:“我的儿!这样的人即使立了功又如何?!祖上再风光,如今也都不再了,如何能配得上你?!”
万大姑娘噎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嗔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一时说亲不顺而已,哪里就到了听说一个青年才俊就想嫁给他的地步?!母亲也太小看人了!
万太太干笑了两声,心虚地道:“是我错了,好孩子,别生气。这个人怎么了?”
万大姑娘气恼地瞪了母亲两眼,方才继续道:“这个人,说是去年与今年年初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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