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带弟背着在山上捡的柴火和打来的猪草回到家里,把柴火堆到屋檐下,开始用铡刀把猪草切碎。
猪的食性很杂,能做猪草的野草很多,李带弟打的猪草里面有鹅儿肠,野豌豆,饭豆藤,马齿苋和水麻,都是在山腰和村口小溪附近打到的,她一根根看了,都是阿娘教她认识过的。
猪是家里的钱罐子、盐罐子,交丁银、买盐巴都要靠卖猪钱,村东头的二栓家就是不小心给猪喂了毒草把家里两头猪毒死了,结果死活交不出丁银,全家人都逃去要饭了。
李带弟把猪草用铡刀切碎后装进木盆,吃力地端着木盆拿到高高的灶台前,她拿出杉木刨花做的“取灯儿”和燧石,用力敲打燧石溅出火星把粘了硫磺的“取灯儿”引燃,再用烧着了的“取灯儿”点燃干艾草编成的火绒辫子,和柴火一起塞进灶膛里,用粗竹管吹气烧旺。
生好了火,黑脸小女孩找来两个板凳,踩着板凳才比灶台高出一头,摇摇晃晃地把猪草放进锅里,加上水和麦麸一起煮熟。
李带弟舔着手上残留的麦麸,搅匀了锅里的猪食用木锅盖盖上,回想起早上的铁箱子和吃人妖怪,心里还是害怕。
她咬着指甲,心想反正不能让妖怪吃了。
阿爹膀子坏了干活不利索,阿娘的病也没好全,要是没了那两百斤谷子,弟弟都不好养活。她是赔钱货,弟弟是将来的顶梁柱,要给李家传宗接代的,不能因为害怕把弟弟害了。
李带弟喂了猪,做了饭送到田里,也正好把弟弟接回来。
她弟弟叫李富贵,阿爹特地请村正起的名字,只有一岁多,还不会走路,平时就放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笼子里免得他乱爬。
李带弟早上去捡柴打猪草,弟弟就由爹娘带着,木笼子和小孩一起放在田边大树下。
等李带弟喂完了猪,就拖着木笼子回家照看弟弟。
天快黑了,李带弟蒸了几个窝窝头,又煮了一瓦罐豆角稀粥,小心翼翼地在粥里放了一点点油和盐搅匀,种地是力气活,饭菜里没有油盐不行。
黄昏时候,李带弟的阿爹阿娘从地里回来了。
李老三脸上没有半点好生气,左边膀子弯着,时不时用右手去揉,背后的妇人抱着两个锄头,脸色蜡黄,一边往里走一边咳嗽。
两个人放了东西在一张破旧的方桌前坐下,李带弟把怀里的弟弟递给阿娘,三个人开始吃今天的第二顿饭,也是一天的最后一顿饭。
李带弟不能上桌,她站在桌边看着碗里的豆角稀粥和窝窝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兴许是她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端着碗的李老三重重地把筷子一放,桌子拍得山响。
“直勾勾看着干啥!没活干了?
只会吃!早上吃了窝窝头还想吃!饿死鬼投胎的赔钱货!”
一脸病容的妇人咳嗽了两声道:“带弟,你去把衣服和尿布洗了,别站在这儿了。”
李带弟连忙跑了出去,再站着,阿爹又要打人了。
村口小溪边,李带弟旁边放着一木盆衣服,她拿着捣衣杵一下一下地捶打着石头上的衣服。
肚子又饿了,可是衣服还没洗完。
李带弟摸了摸肚子,先前在山里吃的榆钱窝窝头好像没吃似的。
铁箱子妖怪说可以让俺天天吃饱,要是能天天吃饱,被妖怪吃了也心甘……
不行!还有两百斤谷子没拿到,俺不能让妖怪吃了。
李带弟用力摇了摇头,把不该想的都忘了,继续用力捶打着衣服。
“带弟。”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带弟回身一看,是阿娘来了。
“阿娘。”李带弟把衣服和捣衣杵放进木盆,起身去扶她娘。
阿娘的病还没好全,溪边石头多,别把阿娘绊了。
王氏靠在李带弟身上喘了口气,用手捂住嘴吐出小半个窝窝头来,上面还带着些许豆角和残粥。
“带弟,这半个窝窝头你吃了吧。”
李带弟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俺不吃,阿娘你要下地干活,不多吃咋行。”
王氏把窝窝头掰成两半,硬是塞到李带弟手里。
“阿娘今天吃饱了,再吃一半就够了。”
李带弟这才把手里的四分之一个窝窝头放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王氏疲惫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到了婆家可别总是想着吃,要多干活,不然婆婆要打人的,俺在李家做团圆媳妇的时候每天吃得少干得多,还是被你奶奶打,你要多吃苦少说话,这样婆家才喜欢你。”
“俺知道了,阿娘。”
李带弟低头吃着窝窝头,觉得自己每天上山捡柴还偷偷玩一点也不懂事,要是再长高长大一点能帮阿爹阿娘种地就好了。
……
月上中天,李老三和王氏带着小孩早早地睡了,干了一天活,晚上没灯没火,只有睡觉。
李带弟偷偷地从灶台的铺盖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
喝了那杯又苦又涩的黑水之后一直很精神,晚上一点也不想睡觉,一定是铁箱子妖怪的妖法。
要是路过的神仙把妖怪收了就好了。
她借着月光,轻车熟路地穿过山林和灌木丛,找到了那片被草木遮住的洼地。
铁箱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没有消失,没有神仙显灵。
李带弟最后的幻想破灭,只好走到铁箱子前面,怯生生地敲了三下。
“俺来了。”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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