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暮春暖阳的时节,这日,大秦国京城内,一辆雍容华贵的宝马香车缓缓驱进了华安长街。
此时林微绪倚坐在车窗前,漫不经心垂着眼睫毛,两指翻着手里的几封信笺,潦草地扫了两眼就将其合上了。
揉了揉趴在腿上的黑狸猫阿九,开始沉思。
摆在林微绪面前的,有三个去向选择。
一是去见京城传闻中她现阶段正谈婚论嫁的对象——
翰林院里那位尊贵风华的顾太傅,也是她十数年前逝世的师父的亲弟弟顾淡墨。
二是她那位远近闻名的琴师徒弟纪游鱼刚从沉香城回来了。
她之前说好了等他回来要给他接风洗尘的,不过这事儿倒是不急,可以延后。
三是……进宫找皇帝唠唠嗑。
顺便唠一下前阵子趁她去剿灭南昭时,犯了事儿被皇帝关进大牢里的混账弟弟。
不过未等林微绪捋清思路,车身突然往前倾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国师大人,前边好像是赤军的人在闹事!”
林微绪闻声抻起车帘,手随意地搭在窗沿,微微偏头望了出去。
前边街道人群拥簇,遮挡住视线,看不太清,林微绪说:“过去看看。”
那边围堵看戏的民众一看过来的是大秦国师的宝马香车,不由敬畏地让开了道。
京城里人人皆知,大秦新上任的这位国师虽说年仅十九岁,手段却异常狠绝、杀伐果断,这不才一个月不到,就把南诏国拿下了,遂都对她忌惮敬仰得很。
与此同时,周遭的戏谑嘲笑声也清晰传进了车里。
“你这小鲛人,南昭都亡国了,不好好束手就擒供人赏玩,怎么还妄想逃脱呢?”
这时不知谁低呼了一声“国师大人来了”,众人一时噤了声望过去。
车帘被撩开,他们口中的国师大人林微绪闲雅款款走下了香车。
阿九紧跟其后,敏捷地跃至林微绪的肩上,猫眸如炬,冷冽地俯瞰众人的眼神。
地上簌簌跪了一片,俱是异口同声:“参见国师大人。”
林微绪眉梢轻挑,慵懒地问:“都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儿?”
一名赤军将士战战兢兢上前,将事实告知。
原是前些天赤军随国师收剿完南昭回京后,赤军按照她的命令将南昭俘虏一一收押入牢,而意外就是,南昭俘虏当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小怪物——南昭王宫里不太受宠的小皇子,南昭仅剩的鲛人后代……
这小鲛人趁机从牢里逃跑了出来,赤军派人追了他一路,好不容易才将其逮住了。
林微绪听完将士的阐述,轻轻弯了弯唇角,让跪在面前的几人起开。
接着,林微绪垂下眼,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小鲛人少年。
小鲛人穿着身破烂的血衣,肩背偏削瘦单薄,微微弓着腰,一头银发凌乱地遮住半张脸,发间露出半鲛人形态的浅蓝色鲛人耳,弧度又勾勒得恰到好处的漂亮。
林微绪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两眼,袖口扯出一截黑色手鞭,用尖锐的手鞭末端轻轻一扬,嵌在末端处的冰冷铆钉抵住小鲛人的下颔,迫使那鲛人抬起头。
一头柔顺银发从颊边拨开,将鲛人的五官露了出来。
鲛人的小脸沾染着污血烟尘,不过还是能够看清楚小脸的轮廓明显,浅蓝色眼眸睁得大大,抿着张饱满而小的唇,目光清冷畏惧地仰头望住她。
是一种很破碎的漂亮。
晃着眼。
林微绪俯视着他,慢慢地眯起双眸。
啧。
她得承认,她看着这张酷似她那位逝世多年的师父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色令智昏。
而就在这时候,她肩上那位从来不肯让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靠近的小祖宗阿九,忽然发出了一声与它凶猛冷漠的本性极其不符的嗲叫声——
“喵呜~”
林微绪侧目撇了一眼肩上没出息的小祖宗,阿九却像见着情人似的,压根不理她,还兀自跳了下去,围着地上的小鲛人转了两圈,仔细嗅闻他的味道,小尾巴摇得很欢。
这小祖宗怕不是把小鲛人当成好吃的了吧?
林微绪嘴角一抽,沉着脸唤了“阿九”,阿九听到她的传唤,尖长的耳朵竖了竖,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回到她肩上,双眼却还巴巴地望着少年那边看。
“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
林微绪重新看向少年那张眉目清冷的漂亮脸蛋,开口问道。
她的手鞭在小鲛人裸露的白皙颈脖似有似无地划弄着,随时能在他颈上划开一道血口子,这使得小鲛人不得不张口回答:“拂苏。”
连声线都是一样清逸绝尘的冷淡音色,只不过小鲛人的声音听起来住了。
可能因为是鲛人的缘故,拂苏天生身形修长线条优美,比例好看得过分。鲛人耳收了起来,原本凌乱披散着的漂亮银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以一支雪玉盈握别于颈后。
整个人都透出干干净净的、清冷矜贵的气质。
林微绪毫不掩饰自己看他的目光有多直白,挑眉问:“饿不饿?”
拂苏好像有些许的踌躇,抿了抿唇,好一会才轻轻地应一声。
于是,林微绪一招手,让府里的人端了膳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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