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去采访的时候,他们争先恐后地指着杜以泽爸妈居住的筒子楼,指着不知道哪一扇黑漆漆的破窗户说,“就住在那!看到了吗?就是那!”
记者问他们杜以泽平时为人怎么样时,他们便努力地搜刮着记忆,试图将自己平生的所见所闻都杂七杂八地堆在一起。
“他是挺好的一男孩……”有人回答到一半突然停住,看了看记者,又看了看摄像师手里扛着的镜头,最后补充说,“不过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我看他性格孤僻得很,这种人都很可怕。”
还有人说,“他原来还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你说这是不是叫物极必反?”
记者去杜以泽小时候打杂的杂货店里采访店老板时,店老板说,“他很努力。”
记者问,“然后呢?”
“很用功,很上进。”
记者挑了挑眉,“上进怎么还会做这种事情呢?”她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份报纸摆在了店老板面前,“您看看,这是不是他?”
店老板拿起报纸认真地端详起来,其实他早已看过这份报纸了,只是在白纸黑字的证据面前,他不知道什么才是可信的。
哪怕是住在杜以泽对面的李奶奶在接过厚厚一沓的报道与监控截图之后,也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段时间李明宇就像吃了炸药似的,只要目之所及有杜以泽的通缉,他就第一个冲上前将纸张从墙砖上撕下来,撕不下来就接桶水泼上去,打湿了再趴在墙上用手指头抠墙缝,甚至还在回家探望他妈的时候与邻居发生了不愉快的推搡事件。
他扯着刚被别人贴上去的通缉,大着嗓门吼道:“你们怎么这样啊?你们是不是想害死他!”
“谁知道他会不会害死我们!”有人将一份后续报道塞到李明宇手里,“你看看,不仅贩毒,还杀人!”
“放屁!”李明宇看也没看就将报纸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跺,“你认识他吗你就在这扯淡!”
“行啊!就你跟他熟,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对方尖声嘲笑,“人家早都逃到天涯海角去了,你他妈算个屁啊!”
李明宇气得脸色发白,嘴唇抖个不停,就差抓着对方的驴脑袋干上一架了。他觉得这里的人都疯了。他们明明是一起生活、长大的好兄弟,也是在这儿住了十几年的熟人,为什么这街坊上的人们能够在一夜之间毫不犹豫地站到他们的对立面?
这大概也是李明宇离开这里的主要原因,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世界黑白不分、正反颠倒,他感到心寒,于是也无法在这样的乌烟瘴气中呼吸。
李明宇一路向南,直奔大城市而去。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机会时,他也曾打算金盆洗手,这样别人就不会因为他是个小混混而连带着看低杜以泽,然而关系市场里的好位置都不会为他而预留。李明宇虽然找了份工作,拿到手的工资却与合同里的数字天差地别,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怒气冲冲地去找人说理。对方当然是身经百战,油嘴滑舌,他在发现自己的舌头不顶用之后只得用拳头说话,结果赔完工作赔医药费,他给别人免费打了一个月的工不说,还倒贴了一千多块钱。
李明宇只得重新做回老本行,他依旧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年轻,依旧一路招惹了不少人,唯一一处优点是他够义气,宁可自己饿着也要给弟兄们分口吃的,从单打独斗到后来的一呼百应,他的地盘越扩越大,直到有一天与山中老虎发生了冲突。
黑帮之间打架并不需要什么正儿八经的理由,哪怕你多看了我的女人一眼也能演变成两派之间的火拼缘由。李明宇真的很倒霉,他无意与人发生冲突,可打架这事不是他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对面的大哥请他吃饭,他又没有杜以泽那样的脑子,还真以为对方想要求同存异友好发展,结果就是被人打成重伤,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当时他只剩两条路可选,要么蹲一辈子号子,要么被仇家追杀一辈子,横竖都是一眼望到头的一辈子,没想到他的雇主把他捡了回去,不仅给他治伤,还给他吃,给他住,条件是当雇主的一条狗。
这位雇主姓顾名烨,李明宇尊称他一声“烨哥”。虽说这位烨哥年龄比他还小,但已是社会精英。李明宇住院的那段日子里,顾烨亲自给他拿来了合同,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能一眼看出这是卖身契。李明宇心想这文化人就是做作,是不是逛个菜市场买颗大白菜也要签合同,他原本只是想表表忠心,告诉顾烨不需要合同绑着他也心甘情愿,毕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况且这违约金他十辈子都赔不起。
“我也不值钱,您这……”
“怎么不值钱?”顾烨靠在椅背里,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一身器官怎么也能卖一点钱。”
李明宇闷闷地点了点头。敢情顾烨并不是意在签合同,而是为了警告他:如果你敢跑,我就敢把你切了卖给黑市。
他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初愈以后便风尘仆仆赶着回家。虽说刚入社会就挨了顿打,但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现在给大企业的老板打工,四舍五入相当于晋升白领。
李明宇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正准备告诉他妈自己在大城市里找了份高薪工作,结果惊喜没送成,受的打击倒是不小。
李奶奶在他刚刚住院,与家里断了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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