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后悔,把孟林秋年纪轻轻推得如此高,强臣幼主国将不国;大概有庆幸,趁自己还在把孟林秋推得这么高,可以少走些路。
最后贺皋行下定了决心,凌晨密召丘不老,给他这道旨意。
贺皋行说:“朕对不起列祖列宗,也对不起淮儿。只是朕最放心不下他,朕把他推太高了……待朕去时,会把他推得更高,到了那一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定北侯,朕要你帮他。”
这话仿佛一声惊雷,在丘不老耳边炸裂开来,贺皋行重复了一遍:“定北侯,你说过要报朕知遇之恩,那我要你帮他,帮他走到这个位置,千秋万代,一世平安。”
朕的小阁老啊,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的,去吧。
贺皋行压下这句叹息,他知道孟林秋知道这个心思一定不会接受,但他也知道孟林秋不能退,退了就会死,所以他只能多布置一些,好让孟林秋走过来。
他说过孟林秋不用那么辛苦的。
04
丘不老言出必践。
第二天他就求见贺淮,小皇帝敬他重他,邀他在御书房一谈。
丘不老上回见贺淮,对方还是一脸稚气,脸颊的婴儿肥未完全消去,柔和的大眼睛清澈明亮,显得可爱纯真。当时丘不老在心里感慨,孟林秋把贺淮教得太软了,贺皋行把贺淮交给孟林秋算不上上策,但这回再见面,丘不老的确被惊到。
不过一年没见,贺淮已经长得很高,婴儿肥褪去,柔和的面孔仿佛被重新打磨,变得英俊坚毅,当贺淮站起来迎接他的时候,皇帝巨大如翼的衣袂硬生生营造出来一种压迫感,丘不老凝视少年皇帝,毫不惊奇现在的贺淮和二十年前的贺皋行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能透露出来不同的大概是那双眼睛,依然清亮或者说清澈,丘不老忽然明白为什么孟林秋说他时间不多了,这只幼虎已经长大,孟林秋需要的只是做一颗石头,给幼虎展现磨亮的爪子。
贺皋行会想到这一天吗,丘不老觉得有趣。
“您来找朕,”贺淮亲热地说,“可是件稀罕事呢,还记得小时候您还陪朕控过马,转眼间也这么多年了。”
他态度体贴又亲热,丘不老能想到大概是贺淮和孟林秋之争一触即发,表面上中立的丘不老是个香饽饽。
真有趣,丘不老行礼,贺淮的老子要自己支持孟林秋,孟林秋又让自己支持贺皋行的儿子。
“现在也可以陪陛下,”丘不老说,他话少人人皆知,说完这句话又垂下眼睛。
贺淮拉他入座,问丘不老前来何事,只从这个照面来看,丘不老给贺淮打八十分,一个仁慈柔软的年少君王,不走歪路必成大器。
“陛下今年十七岁了吧,”丘不老道,“陛下家事即国事,该考虑大婚啦。”
这么一口气说出来,丘不老继续沉默,贺淮笑容渐渐消失:“前几天,孟阁老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是碰了一鼻子灰来找我么?丘不老心想,小皇帝炽热的目光凝在他身上,等待回答。
“陛下,”丘不老下一剂猛药,“明君贤后,国本稳定。”
贺淮要和孟林秋对着干,一个好妻子必不可少,假如再有一个儿子,天下士人再怎么是孟林秋的门生,也必须为至尊父子考虑。
而大婚以后,国本稳定,贺淮都当了爹,孟林秋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权?假如孟林秋贪恋权位,贺淮杀他刮他都理直气壮,孟林秋就是逆贼,权奸,是大恶人。
丘不老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然而贺淮只是扯起嘴角:“父皇也没有立后。”
“先帝有您。”
“定北侯容朕再想想,”贺淮近乎哀求,“朕再想想。”
他茫然无措,丘不老心里一动,贺淮和当年的贺皋行太像了,连这神情都相似,那当年的贺皋行又是为什么?
丘不老试探问:“陛下可是有了心上人?不用怕孟阁老不同意,有臣在。”
贺淮脸色又白了些,勉强笑道:“并没有,谢谢定北侯,过两日您若有空,可否一同京郊跑马?”
“随时待命。”
贺淮心里有事,丘不老知道,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竟让贺淮愁到如此地步。
还需要去见见孟林秋,丘不老决定。
“他心里有人?”孟林秋不可思议,“他整天除了小太监就是见大臣,偶尔出宫也就是游猎,又不信鬼神,哪有机会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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