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错他还不清楚,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后悔。
其实人生来就带有yù_wàng,没有谁可以例外。对于君翰如来说,他看见温随的眼睛,就很想去摧毁。
那个男人仿佛天生就该由他来摧毁,因此才走到他面前的。温随的身体是献祭的容器,他往其中填入自己的yù_wàng。
君翰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yù_wàng甫一注入容器就变质了。除此之外,容器并不是容器,而是人,它有感情,懂得伤心——所以那卑微的人格,匍匐的姿态,现在都不再属于他了。
他想了整整一夜,依旧不知道怎么做。
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做,温随才会回来。
第二天是望日,也是去看望君省瑜的日子。
君翰如到的时候,屋里有些乱,以往紧闭的书房门大开着,君省瑜并不在。
时间将近傍晚,太阳已经偏西,房间里全都是暖红色的光芒。秋姨站在阳台上,弯腰拍打着一本本摊开的书。书已经晒得差不多,再过一会,就要搬进屋子了。看见君翰如,秋姨赶忙起身,先去厨房给他泡茶,一边说:
“君老师有些事情,去学校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请先等等。”
君翰如心神不定,本就没有打算停留多久,他看见阳台上摊满的书本,于是放弃了抽烟的念头,摇了摇头:“秋姨,我只坐一会,马上就走。”
他正站在书房门口,里面地板上已经扫得干干净净,落了几张从桌上飘下的纸。君翰如走进去,把纸张收拾好,放回书桌上。
这间书房,几十年来很少有如此空旷的时候。除了窗边的桌子以及地上堆满的古籍资料,其实在墙角还有一排柜子。如果不清理掉地上的书,没有人能够到柜子的门。
君家祖辈留下的古物在十年动荡里都付为劫灰,这柜子也是解放后以后新买的。君垚梅望还在时,一些私人用品常放在这里。他们去世之后,君省瑜将柜子原地留存着,没再打开过。
此时玻璃柜门上已经有明显的霉斑,还有股阴湿的味道,如果再不翻新收拾,里面的东西就真要蛀干净了。
君翰如走上几步,拉住玻璃门,用力推了一推,才推开。里面的霉味果然比外面还要浓重,还有股幽深的潮气。
柜子里放的也大多是书,上面是梅望的几本乐谱,霉得最厉害,下面则都是君垚的大部头书。翻动的时候,缝隙里落出一块发黑的银质奖牌,上面写的是十年前的日期:
建筑工程学院,君翰如,n大第十六届校级运动会男子跳远比赛,亚军。
君翰如想了想,他不太记得了。
于是他把奖牌放到一边,继续去整理里面的东西,直到看见柜子最下面压着的硬面笔记本。
这个本子不是君垚梅望的,也不是君省瑜的。封面非常脏,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并不是积着的,而是已经粘在上面,抖落不掉。翻开后才发现,霉斑已经从外面侵蚀到了扉页,把上面的字也快要侵蚀完。
那是少年人的笔迹,幼稚拙朴,写着他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君省知。
他的父亲。
父母在君翰如的记忆里,就是没有记忆。在他有意识的年纪,他们就已经故去。之后的日子里,他们身形遥远,面目模糊,成为君省瑜教导里的两个错误。君翰如天性冷淡,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兴趣。
现在,父亲又在一个极不适合的时间,突然重回到他的视线中。
夕阳更昏沉了,烫红的光芒把君翰如的身影拉得无比陡峭。他沉默了一会,拿下了那本硬面本,然后推上了柜门。
君省瑜最终还是没有回来,他和秋姨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一路上君翰如纷杂地想了许多事,想温随,还有他的父母,全都一如既往地不得结果。
他皱了皱眉,开始感到痛苦。
最初拿起硬面本时,君翰如就察觉到本子有些鼓,像是塞了什么东西。果然等他坐到桌前再次翻开后,里面掉落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印着“曙光照相馆”几个字,里面放的是两张褪色的彩照。
一张是三个男女笑着并排站在一起,身后是片开阔空地,远处有群山连绵,照片上写着小字:
省知,芝林,麓存,1979年于北京西山。
另一张则小的多,上面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男女穿得很寒酸,脸上笑容微微,那孩子却抿着嘴,很严肃的样子。
上面写着:翰如壹岁。
这时候差不多是七点整,暮色四合,飞鸟还巢,寒风之中,窗外摇摇地飘起雪来。伴随着冬雪与夜晚共同来临的,还有那些早已被遗忘的故人往事。
第41章41
1966年11月3号
这几天学校都停课了,在停课前,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王老师了。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我们可以有很长很长的假期。
昨天我在城西的火车站送走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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