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大师是昭闻寺的定心骨。
一条条安排落下去,僧人们便都渐渐回了神,神色复杂地搀着思观去了住持禅房,留下几人打扫院子。
“思勉师兄……就这么死了?”
去往后院地窖的路上,思齐犹是不可置信。
昭闻寺多年以来都是青灯古佛安安稳稳的清净日子,不要说人命官司,就连半点波澜也无。如今却突然出了这等怪事大事,一时令人难以接受。
“昨日……思勉师兄还帮我挑了水……”他心里后知后觉地泛上一股惊悸般的难受,眼眶也泛了红。
走在前面的思渊回头看了思齐一眼,手里的风灯摇晃,映着他的面容也模糊不清。
“思齐师弟,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思渊突然道,“你觉得思勉对你好,是个好人,对吗?”
小和尚看了眼思渊的侧脸,拢了拢僧袍的衣领,没有说话。
思渊嗤笑了声:“帮你挑水……思勉平日也帮思观师兄挑水,砍柴,抄经,还特地亲手制了极好的宁神香,就为思观师兄能睡个好觉。你心性单纯,看不出……这寺内相貌稍好点的,哪个他没有献过殷勤?有些时候,佛门清净地……也尽是藏污纳垢之地。不然你说,一个寺庙,又为何要在地窖常年备着棺材?”
一层冷汗铺在思齐后背。
他头一次听闻这种言论,心中震惊又发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思渊好似也不求他的应答,几步来到地窖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锁。
这地窖思齐从未来过,但思渊却轻车熟路,开门通了会儿风,把风灯塞给思齐:“在门口给我照着亮,我把棺材拿出来。”
说完,思渊便走了进去。
“拿?”
思齐留意到思渊用的词,下意识将手里的风灯往门里伸了伸,铺开一片昏黄的光,照亮了大半个地窖。
地窖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黑漆漆的,有一道灰土堆的台阶蜿蜒向下,一股寒气沿着台阶爬上来,冲得思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仔细看了眼,却没看见里面有什么棺材,只是冒着一股股寒雾,似乎放着许多冰块。
思渊的身影被风灯的薄光拉得扭曲过长。
他似乎弯腰捡起了点什么,然后便转身走了出来。借着光亮,思齐看清思渊手里托着的,是一罐子冒着寒气的水。
“那棺材……”思齐诧异。
思渊反手锁上地窖门,掂了掂手里的罐子,“这不就是?”
他瞥见思齐错愕的神情,眼中掠过一抹讥讽,边往回走边道,“思齐师弟,你是弃婴,自幼便被养在寺内,也有十七八年了,对于昭闻寺,你便一点都不知晓吗?”
“知晓什么?”思齐觉得今天的思渊有些奇怪。
思渊略带深意地看了思齐一眼:“当今天下,术士不超千人,且多得是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成为术士的那些人,有靠祖传秘宝的,有天赐机缘的,有得遇仙人造化的……那你猜咱们昭闻寺,一代一代的术士,都是怎么来的?”
整个昭闻寺,大多都是普通僧人,成为术士的不过就是三人。空了大师,思观,还有思渊。
思齐对这些一知半解,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话,皱着眉摇了摇头。
“昭闻寺的术士操纵红玉,净化怨气,这些红玉又是从哪儿来的?”思渊看向思齐,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世间有没有妖怪我不得而知……但魔与鬼,我们就在养啊。”
思齐脚步一顿,愕然抬头。
但思渊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又恢复了一副略微悲伤的模样,叹道:“思齐师弟,快些吧,不要让思勉等急了。”
说罢,也不管思齐跟得上跟不上,直接加快了脚步,健步如飞地冲出了后院。
不少僧人都在院子里清洗鲜血,蒂簿眼中残留着恐惧与惊愕。
思齐气喘吁吁地追进来时,思渊正好将罐子里的寒水灌进思勉的口中,然后将思勉搬进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内的一副薄皮棺材里。
棺材被抬进了临时搭起来的灵堂里。
空了大师坐在最前面的蒲团上,对聚集进来的僧人们道:“思观与思勉一事,我已尽知。两人各有错处,思勉已死,不究死者。思观……我已废了他的红玉,再不是我昭闻寺的术士,今日天亮,便开门将他逐出寺内。”
所有僧人都知道住持对戒律看得有多重,也无人敢出声求情。
思齐迟疑着想要开口,却被一只手捂住嘴,带进了散满阴影的角落。
在人衣领子里埋了一夜,思齐在这只手伸过来的刹那便猜到了是谁,也没挣扎,任由手的主人将他慢吞吞拽到后面。
“言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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