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横见他发怒过太多次,满心满眼都是愤怒却只能颤抖着苍老的身躯无可奈何。
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老爷子砸碎了自己一直很宝贝的瓷器,碎片溅在季横脚边。
“你还没忘了他?!”老爷子怒吼着,觉得不可思议。
季横自己也在想,是啊怎么还没忘,许皎白应该都长大了,不是十七岁的少年,身条更加挺拔,眉眼也一改从前。
他怎么还没忘,还把他藏在心里。
他一直没和江稍提到过许皎白,一方面是知道自己身边有老爷子的眼线,季淮不放心这个弟弟,也派人盯着他,另一方面是他曾经托人打听过许皎白。
听说他在大学里交了一个女朋友。
正是江稍的姐姐。
季横也知道自己病得厉害。
他要是回去一定会想办法抓住他。
他的喜欢迟来了很多年,那个男孩子应该已经不稀罕了。
自己没有理由再去伤害他。
后来听江稍说一切都是误会,许皎白并没有交往的对象。当时他正被老爷子看管得紧,老头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同性,连带着江稍都不让他接触了。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回去!”
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无法走路,季横知道他所剩时日不多,难得没有反驳。
季老爷子心里清楚季横迟早要回去,他一定会回去。
自己只能留他一时。
他到死都不肯告诉季横,他太寂寞了。
一年后老爷子去世,季横回来参加葬礼,高中同学联系他去同学聚会,说是和隔壁班一起商量好的。
季横去了。
许皎白却没有来。
时隔六年的同学聚会,有人说起许皎白——校服的衬衫扣子总要一丝不苟全部系好,不喜说话,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的少年。
只有季横知道,许皎白柔软的像只猫,对待喜欢的事物眼里有藏不住的光。
他曾经为自己画画,整整一册速写本,画得都是他。
季横却迟了很久才发现那条藏在夏天里的猫咪尾巴。
有人说:“听说他这几年过得不太好,他母亲生病了,他只能回来当个画室老师,方便照顾家人。”
季横直接闯到隔壁班聚会的房间,逮到管向童问:“许皎白现在在哪?”
这一次他来到画室外面,没有丝毫犹豫翻墙而过。
晴空,烈日,无法退散的炎热和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微尘,时间仿佛没有往前走,又回到那个夏天。
许皎白从画室里出来,和六年前穿白衫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白的肤色黑的发,干净清爽的一个人,瞳色不深,看人从来都是淡淡的一眼。
如皎白的月色,沁凉又治愈。
季横从角落里走出来,许皎白背对着他,他轻轻拍他的肩膀。
许皎白回过头,季横立刻露出笑脸。
他有多久没这样笑过?
季横戴着自己都觉得陌生的面具。他也想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开怀大笑,想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年,想重来一遍,这一次他一定主动递给许皎白一块糖,把糖果放进他的嘴里,趁着夏天还没结束凑到少年的耳边,告诉他自己早已喜欢上他。
他没有在养一只猫,他也在认真喜欢一个人。
只是稍稍迟了一点,他们就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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