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还没觉出傅立泽这个笑有什么不对味儿,就见他快如闪电地换了一副礼貌疏离的冷笑面孔,冲着他们前方缓步走过来的人,道,“秦秘书。”
“傅先生客气,我两个月前就已经辞去秘书的职位了。”
陆崇在心里骂了一句冤家路窄,又担心傅立泽真就这么跟他起冲突,横在中间让人端酒过来,“一起喝两杯?”
秦楷在顾怀沛手下,常年干的就是这些迎来送往的活,姿态从来都能放得很低,“请。”
傅立泽看不出动怒的样子,和秦楷侃侃而谈,从天气聊到近期波动的一些能源矿价,半天才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秦先生对新区开发的项目怎么看。”
“好项目。听说是傅先生的手笔。”秦楷似乎早有准备,回答得滴水不漏。
他被傅立泽刺了几句,那副得体的笑容却一丝松动的迹象都没有,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对了,秦先生前阵子买了一个人?”针锋相对半天没有什么结果,傅立泽索性换了另一个话题,不咸不淡道,“怎么今天没带出来。”
秦楷的脸色这才稍微变了变,微笑道,“傅先生未免太念旧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争风吃醋的味道,反而有几分隐秘的嘲弄。陆崇没松多久的一口气又悬起来,瞥了一眼坐在正中的人。
傅立泽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问一问罢了。”他别过脸冲沙发另一边陪笑的人扬了扬下巴,“过几天的枪猎,秦先生要是不带人,老吴可以给你准备一个。”
秦楷笑了笑,进退有度地答道,“去是要去的,这就不劳费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吴收到陆崇的眼色示意,赶忙攀谈起来,免得气氛又一次冷下去。
聊不几句,侍应生过来在秦楷耳边说了什么,他便客客气气地起身告辞了。陆崇看着他重新回到觥筹交错的人群之中,侧身对傅立泽道,“他装得还挺像。”
傅立泽不说话,放下酒杯冷冷道,“留几个人,等秦楷一出境,就把该查的东西都查干净。”
顾怀余洗过澡,叫人送了餐点到楼上的房间。已经是初秋,夜晚的风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冷意。他在房间的露台上坐着慢慢喝一壶锡兰红茶,捧着茶杯看有些空寂的庭院。
风吹过他敞开的领口,项链略滑动一下,一小块皮肤感到细微的凉。顾怀余抿紧嘴唇,放下茶杯尝试联络傅立泽。
但男人今晚并没有把联络终端带在身上,应答的人是傅立泽的助理,有些为难地说傅先生正在和人商谈生意。
顾怀余很好说话地没再坚持,转而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结束?”
那个助理迟疑一下,望了望几步外正搂着人谈笑风生的男人,委婉地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您等一等吧。”
他说完便匆匆忙忙地结束通讯,过去听吩咐了。
顾怀余耳力很好,况且联络器收音不错,那头的动静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星半点到他耳朵里。
他裹着很薄的一件披肩,盯着茶桌上两瓶烟草柚木蜡里跳跃的火苗出神。陪傅立泽睡在床上的人经常变换,可点在他房间里的香熏蜡却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或许薄幸的人偶尔也会做一两件长情的事,迷得人误以为自己能成为例外。
顾怀余缩了缩身体,倒回躺椅里不愿意再动弹。但他刚闭上眼睛,秦楷却打进来了,语气透着轻微的焦急。
他把今晚和傅立泽的对话简明扼要地交待了一遍,“他可能已经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披肩边缘的绒线擦到顾怀余脸上,有点发痒,令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有距离感,“别让他查得太深。”
秦楷替他老板顶包成习惯,会意地表示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正事,顾怀余见他没有切断通话的意思,很耐心地等了等。
秦楷的确有话要问,“小余,你打算一直这么演下去?万一有一天傅立泽知道是你在背后——”
他说完就后悔了,赶忙把后半截话给咽下去。
顾怀余那头一直没有出声,许久才很轻地回了他一句,“没有人需要知道这世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阿泽给我看的,也只是他想让我看见的。”
临近午夜,傅立泽的车才开进顾家庭院。整栋大宅早隐匿在黑暗里,只有一路通向楼上房间的壁灯还在静静地发着光。
进门后傅立泽先冲了个澡,换上睡袍,觉得身上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儿闻不见了才朝楼梯走。
他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顾怀余在露台躺椅上睡着了,线条柔软的侧脸在香薰蜡烛单薄的光芒里显得单纯无害。
那条下午他亲手戴上的项链贴着人修长好看的脖颈,随着均匀呼吸带来的微弱起伏而轻轻晃动。
傅立泽忍不住低头吻了吻。
顾怀余一下就清醒了,但似乎也对靠近他的是谁有所预料,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发出一声很小的咕哝,“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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