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开口,平静而低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墨鸦?”
墨衣少年不作回应,尝试着向后退半步,刚有动作,一股迫人的无形威压就当头罩下,而近处的树叶却纹丝不动。好强的内力控制!在这种精准控制下,如果不拼出九成以上功力,绝对逃不开对方的攻击范围。墨鸦眸光一黯,已知这人极不易对付。脑中瞬间千回百转,这人是夜幕里的?平日从未见过,莫非是一等刺客?可这样的高手来追踪自己,又意味着什么。不管他这时在脑中想了多少,实际上他却没再接着做出任何试探的动作。即便心沉了下去,墨鸦仍维持着他特有的轻松神态,带着笑开口。
“前辈,我是否可以知道你的任务?”
那人轻哼了一声,缓缓开口。“你倒是很有自觉。”
不知为何,墨鸦直觉对方那骇人的肃杀之气在这一句话后无声无息的消减无踪,仿佛刚才如有实质的威压只是自己的幻想,然而墨鸦却知道那是真实的,对方已经达到了震慑自己的目的。
“作为你识趣的奖励,我们可以谈谈。”那人手中的寒剑在日光下发出浅浅的光晕,不答应的后果显而易见。
这是被威胁了,然而识趣的乌鸦绝不可能拒绝这种听上去极其和平的提议。他似是不经意的左右看看,随即摊摊手。“在这儿?”
那人目光淡淡,对他手掌中夹杂的黑羽视若无睹,放佛一点也不怕这只小乌鸦咬人一样。但是他还是回答了墨鸦的问题。
“跟我来。”
下一瞬,屋顶上再无人影,甚至连四周都没有了那人的气息。墨鸦眨眨眼睛,这是在试他?毫不迟疑,墨色身影紧跟着消失不见。两人一前一后化成旁人看不清的虚影在路边的树林中穿梭。红衣人急速行进间连头都没回,却能感知到身后墨鸦的方位。
“果然是他的徒弟。”
毫无感情的陈述,没有故人相逢的欣慰,也没有仇家敌对的恨意。墨鸦眸光几变,终是压下所有情绪,逼出平静的语气来。“……承蒙前辈夸奖。”
边境小城远离韩都,却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日暮时分,摊贩急着收起货物,归家路人形色匆匆,街巷上纷纷扰扰竟比白日里还喧杂。也有那闲人乱逛着去寻夜间销魂处,泼辣妇人从街角拎起自家汉子的耳朵。
红绡朱颜不知愁,春宵苦短恨烛长。乱世异象,烟花柳巷之地的是是非非也被搅进了天下的染缸,小不小,大不大,清也不清,浊也不浊。
墨鸦头上遮了斗笠,俯下腰把手臂搁在二楼走廊的围栏边上,单手里托着个小酒坛子。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粉黛浓重的女子从他身后经过。娇声莺语,环佩叮咚,他却放佛是个聋子、瞎子,听不见也看不懂。少有姑娘大着胆子来招惹他,若是来了,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个无趣的穷鬼而已。
漫不经心打量着楼下男男女女的墨鸦实则是在思考,思考今天那人给他的选择。
那根本不叫选择,因为有一种选择叫不答应就杀了你。而墨鸦唯一的幸运就是他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杀他的时候他可以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在杀手面前出现,这条命自然就保住了。墨鸦掂量着自己的斤两,又大致推测了那人的心思,还是有七成活命的把握不是么。
那么,就这么逃了,再也不回来了么?
墨鸦抚摸着掌心柔软的羽毛,阴影下的目光落在了辽远的夜空。
很久之后,久到白凤已可以独自杀人,并在任务结束后的黄昏中与他争论生存意义时,墨鸦偶尔会望着少年倔强的湛蓝眼睛想,如果那时他就彻底逃了,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将军的势力不可能渗入天下的每个角落。如果那时自己做了完全相反的决定,远远的离开韩国,没准现在连老婆孩子都有了,白日里经营个不算太糟的店面,夜里则好好得上一觉,也做个隐于市井的高手。
多好。
可惜那只是个如果。
那些黄昏中,墨鸦坐在高耸的屋脊上,闲闲支起来一条腿,随意瞧着白衣蓝发少年逗弄归来的鸟雀。琢磨着这样也好,要是自己那时候跑了不回来,还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在这里活蹦乱跳呢,一味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傻兮兮的不会保护自己。不过他确信,任何一只鸟迟早会长大的。
可是自己当初又为什么决定留下来呢?日暮晚风中,墨鸦想着那些模糊的人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鹦歌,十七,又或是自己的不甘?哎,想这些做什么,反正都过去了,自己还好好活着不是么。
倚在围栏上的墨衣少年没有预测的本事,即便他是欲知死亡的乌鸦,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凡人的事实。他转身推开了小间雕了大花的房门,将小酒坛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启封,诱人醇香在空中飘散开来,而榻上盘坐调息的红衣人连眼睛都没睁开,知道他能听见,墨鸦也懒得计较。
“我答应了。”
红衣人没动静,半晌吐出来一句话,冷到掉冰渣子的话语让墨鸦十分不舒服。
“想好了?这恐怕是你唯一一次能逃出将军府的机会。”
墨鸦不置可否,反手倒了杯酒递过去,笑着。“这里最好的酒,可否换前辈待会下手轻点?”
红衣人没接他手中的杯子,反而直接从桌面上拽过酒坛。
“你该知道绝无可能,不过这酒我却不还了。”
十九
男孩住在鹦歌处实则很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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