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随手转了几次笔,笔尖指向谁就把那位学生的名字划去,方法简单又省力。
果然当班主任没他想象中有意思。
或者是因为大部分学生都很听话很认真,不需要自己再多去管教什么,这就让他丧失了许多刁钻的乐趣。麻烦的时候想过辞职,但考虑几秒又会发现自己貌似有点念旧,这所学校趁他不注意就悄悄禁锢住了他的记忆,目光所及之处总能发掘出值得回味的东西。
离开的话,总有一天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办公桌上摆放的杯子在上午被他不小心摔碎了,现在嗓子渴还要去一楼的贩卖机买。楼梯还没走完,雁回就听到有人在敲打机器,连续好几下沉闷又野蛮的声音。
当对方直起身子,明显有想直接踹过去的趋势时,雁回开口提醒他:“损坏公物要赔的。”
瞪过来的那双眼睛在见到自己的刹那,忽然又闪躲了。
雁回走过去,看到有罐可乐卡在了倒数两排的夹层,于是他买了瓶最上排的矿泉水,顺利地把那罐可乐撞了出来。
“怎么来这边买?”雁回弯腰把两个东西捡出来。
“楼下的卖完了。”池烈瞟了雁回一眼,又迅速把视线移开。
明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的声音就像心虚似的。池烈感觉到脸正被雁回盯着,表情都开始不自然了,心里烦得要死。
雁回把可乐递过来,池烈伸手刚要碰到,这人又故意缩回去了。
“啧。”干嘛把他当小孩逗。
还好池烈眼疾手快,直接抢过了雁回另一只手上的水,摆出一副想公平交换的架势。然而雁回直接无视了他的举动,垂下眼睛轻声问他:“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长高?生物老师说过这个年龄很快就要骨骼闭合了。池烈顺势低头看了眼新买的运动鞋,随口答:“没有吧,鞋的问题。”
跟鞋没有关系,的确长高了一点点,雁回能清晰地察觉到。
最近天气渐暖,没了厚重外套的包裹,少年的骨架线条很干净地呈现出来。肩膀也应该变宽了,只可惜脸颊还是有一点清瘦,气质总会因此显得尖锐冷漠。
这大半年内,是自己亲眼看着他身体慢慢成熟起来的。
雁回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自觉地恍惚几秒。
趁着他没防备的短暂空当,池烈把自己的那罐可乐掠回来,同时水也塞到对方怀里。可是雁回也没有迟疑,直接抬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池烈被紧紧地攥着,血液都快不流通了。
“行行行,都给你行了吧?”池烈懒得跟他计较,自己还得回去上课呢。只好无奈地把可乐丢给他了,却没想到雁回根本不接,易拉罐就这样重重摔到了地上,冒着碳酸气泡的液体瞬间从裂开的口子里迸发。
“滋啦——滋啦——”的声音挠得耳朵痒。
池烈一愣,忘了手腕上的疼痛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注视着雁回。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池烈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雁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沉默半晌,终于淡笑着开口说:“没什么,嫉妒青春期的小孩还能继续长高。”
“啊?”池烈先是诧异地皱眉,随后又嗤笑一声,“少来这套,我再能长也不可能比你高了,你这是故意冲我显摆呢?”
雁回嘴角的笑容敛去了,他望着池烈,轻轻松开了手。
“慢点长吧。”他平静地说。
第11章
[一]
深春下了一场大雨,水珠将丁香花瓣碾进松软的泥土中,空气里的香味s-hi冷又稀薄。
池烈也是很倒霉,恰好今天轮换座位,他靠着窗台坐一上午后才发现有雨水渗进来。摆在暖气上的一沓试卷s-hi了半截,其中还有他已经写完的几张,蓝色中x_i,ng笔的字迹模糊成海一般浓稠。
他跟前桌同学已经很熟了,对方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又帮他想办法找课代表要了新的卷子。大概是今天温度有点冷,池烈因此没那么容易烦躁,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要重新写作业的事实。
课外辅导班的老师给他总结了一份理综提纲,上面除了必会的公式以外,还有几类解题思路模式。池烈花了一周的时间勉强记熟,答题过程也渐渐写得有模有样了。还有现在上课,他大部分时间都能集中注意力,被点名上黑板写题也不至于一行字都写不出。
这种进步入不了别人的眼,但池烈自己看得很清楚。
在身边同学烦恼成绩无法突破的时候,他倒是越活越轻松,反正自己是从最低点出发的,结果再怎么难看也不可能比原来更差劲了吧?
论心态,池烈绝对可以排在全班正数。
晚自习要默古诗文和书下注释,课间大家都争分夺秒地背诵。池烈一开始死活背不下来《滕王阁序》,后来学委耐心地把全文翻译了一遍,还标划了每个段落的关键词,成功教会他串联记忆法。
池烈有史以来第一次像这样被同学关照,尤其对方还是异x_i,ng,导致他不自觉地j-i,ng神紧绷。然而讲到“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这一句时,他又心不在焉了。
发现雨停以后,他还莫名其妙地沮丧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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