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达什伍德听完叔祖父留下的遗嘱内容后,既感到悲伤失望,又觉得她们母女四人这些年的孝心陪伴全都被无视了。
她心潮难平,自觉再次经历了人心的冷漠与狭隘,一时之间悲郁交加,情绪起伏。她茫然四顾,只觉得人人都带着虚假的面具,那些打量的目光让她再也无法安安稳稳地待在昏暗的屋子里了,便咬着嘴唇瞪着双眼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外面已经起了大风,厚厚的铅灰色云层笼罩着正在办丧事的诺兰庄园,雷声隐隐传来,眼见着一场暴风雨将至,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一个在户外长时间停留的好时机。
但玛丽安·达什伍德一向性情急躁,喜怒鲜明,鲜少能像姐姐埃丽诺那样冷静理智处事,此时的她心中盈满了不满和悲观,哪里还顾得上天气状况。
她甚至觉得,只有这样充满了戏剧色彩的环境氛围才能衬托出她的忧伤和凝重。
她在风中疾走,在乌云下奔跑,在诺兰庄园后面树林里流着泪宣泄情绪,在她看来,即便是考柏的抒情诗也不能平复她对人心的失望和对未来的悲观。
刚刚去世的诺兰庄园老主人是玛丽安的叔祖父,这位老绅士是一位单身汉,而玛丽安的父亲亨利·达什伍德先生则是诺兰庄园的法定继承人。
在十年前,亨利·达什伍德一家人就搬进了诺兰庄园居住。
达什伍德太太和她的三个女儿悉心照料和陪伴那位孤孤单单的老绅士,让他的晚年时光过得十分舒心。但是,侄媳妇及其三个女儿的百般照应,带给老绅士的天伦之乐,都不如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来得重要。
这个小男孩儿是玛丽安同父异母兄长的独生子,他被父母领着见过几次老绅士,没想到,这个健康活泼的小男孩儿马上就得到了老绅士的真心喜爱。
于是,老绅士在把田庄地产传给侄子的时候,还添加了附加条件,就是这份财产必须通过侄子亨利·达什伍德,完完整整地传给他的长子约翰,之后再传给约翰的儿子哈里。
也就是说,有了这附加条件之后,达什伍德太太和她的三个女儿就和诺兰庄园这份地产彻底无关了。甚至,即便亨利·达什伍德先生想要变卖田庄上的树木牲畜等资产补贴妻女,都是不可以的。
当然,这位老绅士也不是彻底的偏心,他到底感念侄媳妇母女四人多年的悉心照顾,感谢这一家人带给他的天伦之乐。所以,他给三位达什伍德小姐每人留下了一千英镑的财产作为嫁妆。
但是,这笔钱和玛丽安原本期望的数目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她在林中漫无目的地乱走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委屈,替母亲达什伍德太太和自己三姐妹感到不值。
玛丽安·达什伍德的脑子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一会儿是过去一家人温馨相处的场面,一会儿是老绅士忽而慈爱忽而冷漠的目光,一会儿是兄嫂那家人自私自利的可鄙性情,一会儿又无端哀怜自己的遭遇和短暂无趣的青春——即便她今年才十五岁。
她想得多了,脑袋就昏昏涨涨的,等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林子的深处、山坡的另一面。
雷声和冰雨惊醒了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玛丽安,她惊呼一声,慌慌张张地往回跑。
可祸不单行,玛丽安奔跑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在一个斜坡的地方被老树根绊了一跤,之后,她又直接滚落到坡底,脑袋磕在了石块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三天后,玛丽安·达什伍德从高热中短暂清醒了过来,她挣扎着睁开双眼眼,眷恋地望了一眼守在床边的达什伍德太太,然后再次昏睡了过去。
在某一瞬间,病床上的女孩儿失去了呼吸。
之后,生命的迹象重新回归这具身躯。
穿越而来的裴湘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达什伍德太太欣喜异常的目光,迅速接收了玛丽安·达什伍德的记忆后,她的神色从茫然到纠结再到平静。
“天啊,玛丽安醒了!”
“真的吗?玛丽安醒了?”
“是的,是的,埃丽诺,你快看,玛丽安睁开眼睛了……”
“哦,上帝保佑,玛丽安可算醒过来了!”
“快、快去告诉你爸爸这个好消息……”
又过了一个月,裴湘已经可以让人搀扶着去客厅里坐一会儿了,她的脚踝受了伤,想要彻底痊愈并正常行走的话,最起码还要在卧床休养两三个月的时间。
“亲爱的玛丽安,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埃丽诺·达什伍德小姐关切地望着妹妹苍白美丽的面孔,换了一个离她很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裴湘朝着姐姐灿然一笑,语调活泼:
“我感觉很好,埃丽诺,吃饭也有胃口了。不过,我怀疑等我真的把脚踝养好了,能去外面散步或者骑马锻炼的时候,我的那些裙子肯定都穿不下了。”
她伸开双臂比了比自己的腰围,在半空中夸张地画了个大圈。
埃丽诺被妹妹夸张的形容逗笑了,同时也为她活波开朗的神情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她生怕那天的意外使妹妹的心灵蒙上阴霾,又担心玛丽安多愁善感的性格影响伤势的恢复。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玛丽安那天迟迟不归,把他们一家人吓坏了。派人到处询问之后,有园丁说看到玛丽安小姐朝着林子里去了,只是后来再没有看到她返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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