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对着老余说了好多话,余宇哭得说话都说不清楚,没人听懂他说了什么,余声一直喊:爸,爸。老余不再说话,只是慈爱地看着他们。后来他眼睛睁不太开了,越来越眯,最后闭上——他累了,需要休息。于是他便睡过去,从此长眠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拍一张全家福。
余声复印了一张照片,又找了个镜框装上,打算放在办公桌上。
开学了,日子又忙碌起来,余宇每天乘地铁上下学,在隧道里驶来驶去。很快春天到了,列车来来回回,轰隆驶过,转眼又把人们送到了夏天,高考近在眼前。余声帮他计划着考完去哪儿玩,试图借此减轻他的压力,余宇每每心不在焉,说他只想睡觉,睡一个暑假。
高考只有两天,高中却有三年,若是从小学算起,他们已上了十二年学,就为了这短短两天的考试。临考前老师叮嘱不要乱吃东西,西瓜最好也别吃,平常怎么样这两天就怎么样,还特地给家长们发了短信,说不要在高考的时候大补。
余声知道有很多家长会去陪考,问余宇他要不要也去,余宇拒绝了,余声顺势作罢,决心在公司好好工作,争取把未来几天的工作加班做掉,好空出时间跟余宇出去旅行,结果那两天他坐办公室坐得也不自在,心里一直牵挂着余宇。
实际上,余宇浑浑噩噩地做完了四套卷子,会的写上了,不会的也蒙了蒙,没觉得非常顺利,但也不至于到考完便抱头痛哭的地步。最后一场考完,他以为大家会为已经到来的解放而沸腾,结果一切还是稀松平常。关于这两天,他印象最深的是他每次在校外的树下等开门的时候,总是在树干上发现一只星点天牛。
雨季憋了劲儿,给高考留出两个不甚炎热的晴天,考完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下了雨,接下去的几天,天气都是y-iny-in的,余宇骑着山地车出门乱转,时而有毛毛雨落在他的脸上,时而看见乌云后发亮的太阳。大雨过去,天终于晴朗起来,班里同学自发组织去爬山,去山下买票,全是拿着准考证排队买学生票的毕业生,像是学校郊游一般。
山上的夜跟城市里不同,灯光在下面,头顶是星光。他爬累了,仰头望着漫天繁星,幻想着余声在这里的情景;清晨,他又看见新生红日,山头密密麻麻全站满了看日出的人,可他明明跟人群站在一起,却仿佛只有他一个,高山的云把整座山头全搬空了,独独余他一人在这里出神地想着另外一个人。
他是期待和余声一起旅行的吧。
他们会一起去海边吗?
那会是怎样的海边,大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在这个充满象征意义的意象里填充蓝色,把云彩撕成细条状的絮,在蔚蓝海面铺陈出他所设想的蓝图。还要有沙滩吧,沙子是黄色的还是白色的?他考虑着这些既有画面中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海水中铺出一条软沙做的地毯,余声来了,余宇欢欢喜喜地请他踩在沙子上。余声向前走着,跟他并排的人也一起走着,于是余声脚印的旁边随之又出现了另一串脚印——可这不是余宇的,他只远远地站着。
美好撤离得要比潮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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