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陶折已去取了碗盏竹箸过来,韩端招呼二人坐下,倒了一盏酒对郑通说道:“久闻郑君义名,今日得见,一盏浊酒聊表敬意。”
“不敢当韩家主如此厚待。”郑通举起酒盏来一饮而尽,“区区浮名,既当不得吃,也当不得喝,却是令韩家主见笑了。”
韩端正色道:“郑君过谦了。义之所至,道之所及,忠义这种美德,岂能用钱帛来衡量?若世人无忠孝仁义信诸般德操,活在世上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我所敬重的,乃是郑君输财济贫之义行也!”
郑通闻听此言,沉默片刻,问道:“韩家主所言与我心中所想无差,然……韩家主欲行义举乎?”
“如今我所行难道不是义举?”韩端反问道,“难道郑君以为我率部北上,是为一己之私?”
“郑君所行输财济贫之举,可惠及十人百人千人,但能惠及广陵、淮南,及至整个天下吗?”
“惠及百人千人一时者,最多算作小义,而我所行之事,乃是惠及天下之大义!”
郑通不以为然地道:“小义尚且不为,何为大义?韩家主来到广陵,所行无非是兼并土地、收纳流民之举,最终得利的还是你韩家,这与其他世家豪强所作所为又有何不同?”
韩端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韩家确实能够从中得利,但若仅仅为了获利,我又何必跑这么远来到广陵?其他世家豪强将流民荫户当牛马来使,但我家的荫户,日子过得比黄籍百姓还要好。”
“郑君这些年来救济的百姓应当也有不少,但他们现下过的日子如何?郑君之举,只救得一时之急,却救不得一世之贫,所以我才说是小义啊。”
郑通反驳道:“韩家主既然欲行大义,何不将你家中田地分与无地百姓?说来说去,你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家。”
“郑君误会我了。”韩端仍旧不急不躁。
“郑君仔细想一想,就算将我家田地分给百姓,他们能保得住吗?到头来不过是便宜其他世家豪强,百姓们又会再次沦为荫户,比在我家还要起身来,俯身便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郑通拜见主公!”
“郑卿免礼!”韩端将他扶了起来,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郑通本就是淮南人氏,以义闻名于淮南,这些年来招揽他的豪强肯定也有不少,但直到如今,他还是带着几十名水贼混迹于邗沟之上,哪怕是饿得骨瘦如柴也没有投奔淮南豪强,这说明他是个有骨气的人。
如今能得他认可拜入门下,日后在淮南行事也要方便不少。
而且,这也可算得上是一个“开门红”。
三人重新落座,韩端又道:“我入广陵,欲先筑堡屯田招纳流民,以此为基再图谋整个淮南,而淮南水网密布,却是少不了水军。”
“我欲以老陶为主将,你为副将组建水军,不知郑卿有何建议?”
郑通想了想,回道:“要想组建水军,必须先有战船。”
“战船是肯定要打造的,只是……先用现有的商船改装可不可行?”
“也不是不可以,但用商船改装的战船容易沉没。”郑通解释道,“时下水军中大型的战船都是六槽八槽舰,即便其中一槽损伤漏水,船只也不致进水倾覆,但商船却最多只有两槽,极易受损沉没。”
“六槽八槽”其实就是水密舱,这个技术在东汉时就已经很成熟,它有很多优点,其一是在一个船舱漏水之后,不会让影响到其他船舱的使用,其二是使船的内部有更多的支撑点,增加了船体的强度。
此外,水密舱还为船体提供了坚固的横向结构,让桅杆可以与船体、舱壁紧密连接,能够使用多桅多帆。
“等到了广陵之后,我就命人去购买木料打造新船,但在新船出来之前,还得先将商船改装出来用着。郑卿除了战船之外,还有没有其它想法?”
“要建水军,自然少不了水寨。邗沟狭窄,无立寨之地,主公可将水寨立于广陵东北二十里外之邵伯湖。但军士要如何招募,则要主公拿个主意。”
“那就将水寨立于邵伯湖。”韩端道:“至于军士,我麾下部曲大多精熟水性,到时抽调出部分来立起架子,然后再慢慢扩充招募即可。郑卿,你今日回去之后,可先去招降广陵左近山贼水匪,若愿降者自当好生安置,若不愿降者,到时兵戎相见。”
要想控制广陵,掌握邗沟及诸多河道是首要之事,郑通也明白其中道理,因此韩端一说,他便点头道:“那我回去之后便去操办此事。”
最后,韩端又道:“我如今暂时扎营于大明寺旁,你将事情办妥之后,便可带到大明寺来见我。”
郑通领命而去,离去之时,韩端又让他带走五十石粮食,先让他手下的水贼们吃几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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