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写?可别又因为字丑露了怯。”
“大不了把你名字写上一千遍,一万遍,再用猫爪盖个印……”
看着这对无耻秀恩爱的狗男男,纪青月忽而想通,也便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有意思。”
梵细雪纵是一捧软雪,纪青川也是冷火,摩擦致冷,遵循的是形而上的哲学,不是物理原则,而哲学往往让人变得x_i,ng冷淡。陆棠蛮不讲理,热情四溢,是生动结实的爱情物理学,瞬间和暖了雪后天色寡淡。
“——我替二哥祝福你们。”她真心实意地说。
霍云峰在一年半后出院,医生终于判断他不再具备攻击x_i,ng。
他的头发修剪得很短,反应也变慢了很多,人也胖了,迟钝得像个重见天日的死囚。但在梵细雪来接他时,他笑了,像是纪青川所写“熟悉的陌生人”。
梵细雪得以平和地和他握手,霍云峰眨了眨眼,慢慢伸出手回握,然而至少没有抖。
陆棠在半年前预备离开国内,因为梵细雪要看顾霍云峰不能离开,才耽搁许久。梵细雪保证可以异地恋绝不变心,陆棠半真半假道“我担心自己变心”,也硬是跟着赖了下来。
他送细雪来,看着这温暖人心感动人间的一幕,还是觉得牙痒痒,悻悻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大概不能让我知道,我还是走吧。”
“你走了谁送我?”梵细雪一把把他推回车内:“老实当司机。”
陆棠讶异,霍云峰也吃惊,脸部有点扭曲,但血液里的药物控制住了他,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这件事不该让外人知道。”
“他是我的内人。”梵细雪淡淡答道。
霍云峰本来在梵细雪面前走病弱大可怜路线,但见了陆棠耀武扬威出现,又挺直身板,面目沉肃,试图拿出几分昔日凶神恶煞的样子镇场面,但陆棠才没空隔着后视镜看他表演,陆棠已经乐上了天。
尽管梵细雪指点他走偏僻山路,陆棠还是觉得走在阳关大道上。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寺庙,很干净便捷,香火颇旺,信众和僧侣将之打理得很好,也不至于太热闹,反而像是兜售神灵的保险公司。
迎客僧问他们是上香还是礼佛,还是来参加素斋修行活动报名,梵细雪只拿出一串手链,上系十二颗佛珠,轻声道参拜。
身后二人大概毫无慧根,只看那串手链不知是玉是塑料,疑心梵细雪被人蒙骗,花大价钱信了什么神佛。
迎客僧却似了悟,默然不多言,将三人领进几重院落后一个小小佛堂内,来往香客只一两人,都带着口罩,眼圈泛红。霍云峰和陆棠敏锐地感知到,都是oa。
梵细雪让他们安静,拈着佛珠走了进去,佛堂供着一尊童子佛,无色身男女相,满面笑容,平安喜乐,尘俗得不像是佛。
“一开始我也不信,是做手术的护士告诉我的,这里可以供奉这样的孩子,还没睁开眼就落到了黑暗里。寺里送每一个供香人一串手链,十二颗,讲究是象征十二因缘,行识造化,老病生死。”梵细雪拜了一拜,自嘲道:“我不喜欢香烟的味道,也不大信,只是觉得有个仪式心里舒服些,算是自欺欺人吧。”
十二因缘,轮转生灭,那条错失的生命会不会再入尘寰,也与他无关了。
世间事,俗之又俗,玄之又玄。
他回身看着二人,微笑:“这就是我的秘密,微不足道。”
霍云峰面色沉重,是愧疚追悔,陆棠却也跟着难过起来。二人终于没明里暗里较劲,而是各自接过了梵细雪递来的香,三人诚心拜了一拜,各自祈愿没有说分明。
不多久迎客僧便来请,委婉暗示那两人气息太强势,恐怕会吓到来此地的香客,毕竟来到这里的大都是有秘密的人。
梵细雪道了抱歉,很快便带两人离开,或许有天那些人的秘密也会不再是秘密,能够像他一样,勇敢大白于阳光下。
霍云峰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他,哀伤得沉痛:“我们之间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是吗?”
梵细雪点点头,对陆棠示意了一下,而后走上前,拍了拍霍云峰衣领上的烟灰,口吻像一位老友:“好好照顾自己。”
霍云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张臂将他抱拥,而后在陆棠容忍到极限时露齿一笑,粲然如当时年少:“这次你们先走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你是要报名素斋修行,还是要做义工?”
“也许都有,也许我只是想看看风景。”霍云峰没再提起有关那个孩子的事,但梵细雪看得出他放不下。
可这次毕竟先停步的人是他,梵细雪很高兴他终于成熟了,他们一起长大,即使走散,故事也该有个结束。
梵细雪挥挥手,走下青石台阶,向满眼期待的陆棠走去,霍云峰忽然大喊了一声,叫住了他:“细雪!”
梵细雪回头,眉目涓涓如春雪融化后的溪流,霍云峰道:“我幼稚,但是我爱你。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好,一言为定。”
烟消火灭,往事已矣。
暮鼓晨钟的山寺里,梵细雪迎着映入眼帘的一丛青松向陆棠走去,他们的开始在一间有空调的温室,温度合宜,彼此却各怀心事,紧张得过冷、过热。如今晨风细细,却觉旷达舒怀。
他真的转过了身,将背后那道炽热眼神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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