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恒一边走一边心头苦笑,觉得茶馆的主人该去庙里烧香拜佛才行,不过想去烧香拜佛也要过了眼前的这一关。齐远恒不是傻子,那日初见就明了这位“黄公子”必是身份高贵,虽换了衣衫隐了身份,但那气势那神情以及虽然尽力掩饰但是言语间总是命令口吻的习惯却不是能轻易改去,况且能让卫衍在整个灯会上始终用身体挡着人流护着安全的会是什么人不用多说他就明白了。
那日一时兴起,与他针锋相对了几句,在灯会上也是就当不晓得他的身份没有让他几分,原以为不会有再见的时候,没想到才短短数日又能碰头,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么麻烦的身份,以及细听了几句众人在议论的话题,齐远恒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若不是他与茶馆的主人有几分交情,若不是这个地方待着比较逍遥适意,若不是怕眼前的这位主一怒之下后果堪忧,他真的不想去趟这番混水。
第18章 赐名
那边厢茶馆主人接到跑堂来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这边厢齐远恒已经以主人的身份与他口中那位尊贵的客人寒暄上了。寒暄的确是寒暄,不过热络的口气中却字字珠矶句句机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一个说“您贵人事忙今日驾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言下之意却是俺们庙小接待不起您这尊大神您打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
另一个回“酒香不怕巷子深贵店声名在外今日慕名而来细品之下果然有趣”,先不说那“声名在外慕名而来”是怎么一回事,单就这“有趣”二字便是赤裸裸的威胁,景朝对民间的言论压制虽不是很严苛,但凡开门做生意却都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为免哪天“祸从口中”都会在店堂里面要求客人们“莫谈国事”,像当前这座茶馆里面这般座中客个个口中离不开国事朝政而且吵得不比庙堂上各臣工逊色的地方的确当得起“有趣”这两个字。
若是别人说“有趣”,齐远恒可以打着哈哈陪着说“有趣”,但是眼前的这位主说“有趣”可不敢真的当作是“有趣”,妄谈国事非议朝政就景律而言并不是什么重罪,但是国事朝政总免不了要牵扯到坐在至高处的这位主,若不慎被按个“大不敬”的罪名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他这“有趣”一出,就让齐远恒倍感头痛,略想了想才接他的话头。
“此处是茶馆,茶馆茶水多自然口水也多。再说升斗小民浅薄愚见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这一心为国为民的满腔热情想来以今上的圣明亦能理解这番苦心。”说完也就当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向着皇城那个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对提到今上表示恭敬,“民间有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些愚见虽说是浪费口水,但是若有一星半点的浅见能够上达天听为今上采用亦是我朝之福。”
“齐大居士是想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吧。”景帝挑着眉头直接帮他补全了未说完的话。齐远恒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是婉转动听实际上却挖好了坑等着他去跳。这话的意思仔细辩驳不就是若他圣明自然能够体会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忧国忧民的苦心,若他不能体会,自然是因为他不够圣明。
“在下以为,凡事堵不如疏,民之口如此,川亦如此,天下万事莫同此理。不知道‘黄公子’以为如何?”这位主果然不是易与之辈,他这般婉转的话也能听出话外音,不过齐远恒笃定他今天既然是微服私访绝对不会摆明身份找他们麻烦既然如此他还怕他什么当然要和他好好辩驳一下。
“好一个堵不如疏。”景帝略想了想,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看来齐远恒盛名之下还是有一点本事的,对他的不喜之心也就少了几分,不再去挑那些刺与他闲聊起来,“齐大居士怎么这么闲有空跑来开茶馆?”
“此处的主人另有其人在下只能算是半个主人。主人姓袁,与茶道上颇有研究,‘黄公子’若有兴趣等他来了不妨交流一二。”
等茶馆的主人到达时,这两位的交手已经告一段落了。
茶馆主人袁宏敬,自幼嗜茶,年少时曾游历名川秀水以茶会友,而立之后安定下来在诸友帮衬下在此处开了个茶馆度日皆方便诸友聚会,不料无心c-h-a柳柳成荫,这生意越做越大此处也渐渐是声名在外。
今日听跑堂来报,说来了位身份尊贵的客人,齐远恒已经在作陪,让他赶紧过去。身份尊贵的客人通常也意味着是麻烦的客人,不过有齐远恒在,应该不碍事。世人皆说齐大居士x_i,ng情倨傲,事实上只要齐大居士愿意,以他的口才轻易能把麻烦摆平,所以袁宏敬并没有多大担心,亲自去库房选了茶叶器具让人端着一起上楼来。
此时冬末春未到,新茶未出旧茶已老,袁宏敬特特选了冲泡后适合观赏的银针茶。此茶产于岳阳府洞庭青螺岛上,古人有诗云“洞庭帝子春长恨,二千年来草更长”便是赞美此茶。其冲泡后,三起三落,雀舌含珠,刀丛林立,就算是不懂茶道的俗人,观赏此美景也会忍不住赞一句“漂亮”。
景帝当然是不知道这茶馆的主人半个主人一个拿他当俗人打发另一个拿他当麻烦打发,若是知晓了恐怕他们这次的麻烦就不是一般的麻烦而是大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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