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四岁登基,十八岁亲政,目前也就十九岁过半多一点。
多年的帝王教育、帝王生涯早就让他明白,一个帝王想要坐稳江山号令天下,有没有能力其实并不重要,是不是真的礼贤下士勤政爱民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凡事要占据大义的名分,然后该做的姿态绝对要做到位。
大义这东西很玄妙。力量对比悬殊的时候很需要,大义的名分可以让力量薄弱的一方瞬间变强。力量占了绝对优势的时候依旧少不了,有了大义这块遮羞布,事成善后史书记载都可以少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好比当年他能登基,就是因为他本身就代表了正统,占据了大义,“逆王案”之所以能这么快被平定,就是因为幽王不是正统,没有大义的名分。
景帝这次要清洗内务府,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一怒之下砍了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的脑袋,固然可行,但是他这么做,难免会留下暴虐的恶名,而同样是清洗换人,肃清吏治无疑就是这么一个极为好用的大义借口。
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将来在史书上,这都是一个让人不敢辩驳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至于这场清洗本来的缘由,又有谁敢来深究?
至于姿态,礼贤下士的姿态景帝一向做得很到位,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面对卫衍时。
在卫衍面前,他就是懒得装,要把自己最恶劣的一面表现给他看,卫衍再乖顺再服从也没用,反正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欺负他,而且欺负的时候从不手软,当然一旦欺负过头了,他又要忍不住去哄卫衍,给他种种补偿,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态,他自己都弄不明白。
最后说到勤政爱民,勤勉之君的称号,景帝自觉受之无愧,反正该做的事他一件都没偷懒过,而且就算是偷懒开溜的时候,对外的说法依然是他在忙于政事,这个姿态绝对是一等一的勤政。
至于爱民嘛,这个并不是由景帝一个人说了算,通常勤政就已经算是爱民的一部分,但是作为君王,景帝在为国为民发生冲突的时候,肯定会选择为国,所以这爱民只能是顺便的,是与其他事情不矛盾的时候,才能首要考虑的,因此厚着脸皮自己给自己冠上爱民的称号,景帝免不了有几分心虚。
不过只要了结了此次的采选事件,景帝觉得自己还是当得起爱民这两个字的,事态发展至此,其实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结果最重要。
卫衍坚持认为内务府的折子没有错,那是因为卫衍一直站在为国的立场上,为皇室延绵在考虑,只要让卫衍站到为民的立场上,马上就能让他自己乖乖认错。所以对于此事,景帝一点都不着急,始终忙于养肥卫衍的工作。
为了能够随时随地监督卫衍的养肥过程,景帝特地命人将昭仁殿内,他日常办公用的那个居室隔出了一间内室,召见外臣的时候他就使用外室,平时批改奏折则在内室。
内室布置得奢华舒适,极尽享受之能事。每日到了午后,景帝苦命地与他那堆小山般高的奏折搏斗,卫衍则好命地躺在他的身边歇午觉。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三日,景帝的心里就极度不平衡。他累死累活干得头痛手痛,卫衍却优哉游哉地呼呼大睡,如此强烈的对比,引起他心头压抑不住的愤恨,他就免不了要去动手动脚,折腾来折腾去,直接导致了他批改奏折的效率几近于无。
折腾了几日后,景帝就发现,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批改奏折这活,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的话,只会越积越多,积多了景帝就要被卫衍埋怨。
“臣早就说过了,这样不可以。臣恳请陛下,以后莫要胡闹。”每次白日里耽搁了时辰,必须挑灯夜战批改堆积下来的奏折时,卫衍都要这么一本正经地劝谏他。
“这是朕一个人的错吗?你睡得这么舒服,朕却没得睡,这种事放你身上,你能忍吗?”听到他这么说,景帝立即气愤地反问道。
若不是卫衍的日子过得太舒适,引得他嫉妒万分,他会去闹腾卫衍,结果耽误了正事吗?
既然如此,这到底是谁的错,还需要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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