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天色昏暗,四野无声。慕容湛手撑着城垛,一身白衣于风中飘飞。只见他面容沉肃如雪,清黑的眉头微蹙,扣在乌黑城垛上的十指,苍白修长。
隔着四五步远的身后,士兵都被摈退,锦衣朱袍的官员跪了一地。个个深埋着头,不发一言,看样子已跪了有些时候了。
“我意已决,你们无须再劝。”慕容湛低声道。
“王爷!”群臣动容,齐声呼喊,重重叩拜。其中一须发皆白的老臣含泪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被流浔所掳,若是您再以身犯险,万一有所差池,大胥群龙无首,还谈何复国?”
众臣纷纷附和,慕容湛转身看着众人,语气凄然:“皇兄临终前将充儿托付于我,如今他生死未卜,我岂能见死不救?你们退下吧,明日发兵墨官。”他最后的语气已十分严厉,亲兵见状上来,请各位大臣离去。
城楼上很快安静下来,亲兵们也不敢上前,只远远望着这位年轻白发的王爷,大胥如今的支柱。而慕容湛望着苍白y-in暗的原野,也想起了很多。
两个月来,情况对大胥已有所改观。虽然蛮人大军直入胥境,势如破竹。但他率全国军队蛛丝抵抗。伤亡是惨重的,杀死一个蛮人,或许要付出十个胥兵的代价。但大胥上下,从未如此团结过。他们与蛮人在多个城池,展开激烈的争夺。一个城池失守,又以十倍的伤亡代价再夺回来。他打得惨烈,打得艰难。虽然如今仍是蛮族大军占着上风,虽然对手神出鬼没的用兵,让他吃尽苦头,但他有信心,大胥不会亡,因为百姓人心所向。
他很想步千洐,也想破月。一个月前,步千洐领了一小队人,去蛮族大营营救破月,就此一无音讯。他每晚难以成眠,只想起关于破月的那些流言,再想起久未归来的步千洐,心痛难言。
他不愿去想可能的结果,只盲目而专注的一日复一日打仗。直到三日前,接到了慕容充的亲笔书信。
帝京城破之前,他已遣人将慕容充往南送,未料正中流浔圈套,帝驾就此了无音信。他派人沿途搜寻多日,也一无所获。
没料到终于有了消息,他在信中说,自己本被流浔一支小队所掳,辗转百里,原本要被押往流浔国。万幸恰好被大胥一支千人队撞上,救了出来。如今正躲在墨官城外孤风岭,请慕容湛立刻发兵去救。
看到这封信的第一刻,副将毫不掩饰的问:“王爷,这会不会是圈套?”
慕容湛摇头:“这的确是皇上亲笔信,亦盖有帝印。”
副将摈退左右,说得更加露骨:“皇上为流浔所擒,岂能轻易脱身?皇上,能信吗?”
慕容湛不能不信。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能让皇兄的骨r_ou_罹难。哪怕……代价是他的命。
而且他信慕容充,他们是骨r_ou_胞亲,血浓于水。此事若换成慕容澜,或许真的会屈服于流浔;但慕容充虽有些戾气,但生x_ing坚韧,他不会出卖自己。
想到这里,他决意遵从自己的心,发兵墨官。
隐隐的,也带着些不太理智的发泄的念头,想要大战一场的念头。这念头在破月被箭矢钉在他面前的地上,在他想要抱住她却不能挪动半分时就有了。及至破月成为蛮族宠姬的消息传来,他的心,前所未有的被某种戾气充斥着。
这跟破月选择离开他时是不同的。那时他难过、痛苦,却不会不甘,不会怨恨。可如今,他有了恨,这种从未在他心里出现的情绪。
他很想很想杀人,想看到鲜血染红自己的剑,仿佛这样,才能一舒胸中郁气,才能将破月被残害那一幕抹去。
这让他想起皇兄驾崩前对他说的话。除了让他保护慕容充之外,还说:“湛儿,记住,你身体里流的,是慕容氏的血。”
强韧而冷漠的慕容氏,策马平定天下的慕容氏,会为了一己所求变得疯狂的慕容氏。而他慕容湛短暂的半生,与其他所有慕容王族是不同的。他永远温和谦逊,永远干净无尘。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很多时候,他在与邪念作战,在与yù_wàng纠缠。他只是在控制,一直在控制。
而今,他不太想控制了。发兵墨官,若一切属实,他迎回慕容充,不辜负皇兄的托付;
若真是圈套,那就决战吧,哪怕代价是兵败身死,与月儿、大哥,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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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已是傍晚时分,两万人的军队,在平原上蜿蜒成黑色的屏障。飞扬的尘土中,慕容湛望着前方巍峨的群山,忽然伸手,命全军停下。
“王爷,如何?”将领们拥上来。
慕容湛沉默,只盯着前方狭窄的山谷豁口。
是藏匿的好地方,如果慕容充和救了他的胥军的确在里面的话。
也是伏击的好地点。
“斥候探得如何?”
“报——谷中的确有人际,看旗帜服饰是我军。”
慕容湛拿出亲笔信:“送过去。”
那是用慕容氏的暗语写成的书信,如果慕容充在谷里,只有他看得懂。如果他有危险,可以用暗语告诉自己。
半个时辰后,亲兵回来了,送上了回信。
慕容湛一看,放下心来。的确是慕容充的字迹,他就在谷中,并无伏兵。
“前锋营,随我入谷,迎回圣驾。”他淡道,“其余各部,原地待命。”见到皇帝的亲笔,众将也无怀疑,随他带三千前锋,缓缓策马入谷。
天色已暗,谷中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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