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终究要醒来了。
……
是夜,修罗族只有三人到场。
且不说黑钢师徒见面就打得火热,夜叉族人们一见敌寡我众,又有黑钢打了先锋,也纷纷举剑攻去,只我一人独自观战。
他们怎可能打得过修罗王。
阿修罗孤身单剑,人来杀人,佛来灭佛,垂首挥剑,片刻便于夜叉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然后独骑深入,直直向夜叉军的阵心之处走来。夜叉将士或恐惧不前,或随阵待命,均是直直注视着那个高挑的人影——敌方的王。
阿修罗王。
夜叉王一直看着的人。
一直看着夜叉王的人。
步至崖下,她下马,抬首,仰头微笑。
……
身为王,那人太过淡泊、身为人,也太过淡漠。漆黑的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强大的魔法力没有任何应属于人的风格;从来不在乎胜负输赢,冷眼旁观……部下他没管过,胜败他没管过,甚至连我和黑钢的身份他也毫不介怀——就算我们真的是修罗族的奸细。
她派来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平安就好。
每天为了来到战场,而来到战场,独立于高崖之上,任千军万马,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每日不惜兵戎相见,只为看你一眼。
……
衣袂翻飞,黑发猎猎地扬,他亘古思念的人微笑着来到他面前,长身玉立,四目相对,相思始觉海非深。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从半空落下,低头,眼里全是笑意;他看着他,墨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微光。
“夜叉王……我们来做个了结吧。”
他没有答。
——因为其实,夜叉王早已不在了。
……
是的,半年之前我们所见的夜叉王,就只不过是个幻影。
——那是夜叉王的思念体。
恶疾缠身,所以在一次势均力敌的比试中被阿修罗划伤右眼……长疤像一条暗色的泪,让这个冷峻的男人更添一丝寒意。自我们来,那双眼睛从未有过一丝暖意,甚至连情绪,也不曾有过。
——除了与阿修罗有关的时候。
……
人不在了,思念却仍在。长剑贯心的那一刻,我看不清阿修罗的眼泪,却几乎能听到心摔碎的声音。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所思念注视着的那个夜叉王,就算只是幻影,亲手刺穿他心脏也需要多大的勇气;被一剑穿心的他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这个在后世主司夜晚的神明,竟比阳光还要温柔。
他拥她入怀。
她崩溃般靠上他的肩。
“阿修罗……”
像情郎的梦呓。她抬头看他,第一次露出悲伤的表情。
“这是我留下的伤痕吧。”
所以他流下血泪,只是对她的思念。
“……”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她吻上他右眼的伤疤。
光柱冲宵。
……
她的怀里,最终只剩空空如也的衣袍。
强光最终化为一片羽毛。
可即便如此,阿修罗拥抱的姿势依旧纹丝未动,将那把不属于自己的长剑与暗蓝色的战袍紧紧护在怀里,双王的宝剑同置一处,衣带相缠,她用额头紧贴那剑柄。
是否还有那人的温度,我们这些外人不知道,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独自一人背负下的这弑王的罪孽,还有后世的万千流言。
阿修罗乃杀戮之神——不论真相究竟为何,人言可畏,百口莫辩。
只因他们说了,她就要到死去之后都要一直背负,就算坐化为像,也连与爱人见一面都不得。
可是,我想她必定是无怨的。
……
原是因羽毛力量才得以存在这么久的思念体,终于回归本象……羽毛缓缓从空中飘落,阿修罗将它还给小狼,随即怀抱着夜叉王的衣冠宝剑,站起身来。
一剑刺向地面,月之城能实现愿望的传说,终于在今天现出它真正的面目。
——以毁灭的方式。
因为太过沉重的愿望连月之城都无法实现。
……
逝去的生命不能回来,这个道理再一次摆在我眼前,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还是笑吧,哭那么难。
大地在崩坏,光芒从断裂的缝隙间直冲上来,巨石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军队早就乱得不成样子,马儿受了惊,挣扎着要逃走,我险些被甩出去,随即被一只手拉住后领,之后竟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提了起来,然后稳稳地落在马上。
黑大人。
“抓稳了。”
他原本一直站在地上,此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马,我满心疑惑,但也思考不得——他猛的一下加速让我差点再度跌落,只能连忙从身后抱紧他的腰,待到稍微适应了这样的飞跃,便不怀好意地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他身体一僵。
月之城崩塌的速度极快,好在黑大人马术了得。我二人共乘一骑在乱石断壁间穿越,我却脱戏地思考一会见了小狼要怎么解释我们这个姿势。
……
阿修罗王不顾副将劝阻执意留下,小狼也是百劝不利。她留下的话我和黑钢没能听清,但却能看出小狼明显一愣,随后便被修罗王虚击一招震得向后飞出几丈,下面是万丈高崖,吓得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再一次感谢黑大人极佳的马术与眼力,正在此时伸手一捞,稳稳地抓住了小狼的后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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