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儿笑得满面红光,煞有其事地打量着我,口中念念有词。
“嗯,不错,不错,黑钢那娃子也有福气。”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被陌生人看着到底还是不习惯。美大叔见我局促,连忙过来打圆场。
“先生莫怪,家师虽年事已高,但仍保一颗赤子之心,方才玩笑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人家美大叔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又当着老人家的面,总不能拂了面子,便表示不曾在意,之后闲聊几句,说的便都是黑钢的过去和近况之类。
我也是这才知道,黑钢那一手绝妙的外伤处理技术原来是师承御医。原因据御医说,是因为黑钢初到白鹭城那时日日练剑,外伤成了家常便饭,年少的他又不愿让人照顾,御医大叔看不过去,这才授之以渔,让他至少能够照顾自己;而想到曾经那样倔强的少年,一个人坐在空荡和室里独自包扎伤口的样子,再想到他那一身的伤疤,又让我心中不免戚然。
而且,也是现在才知道了为什么夜魔国的时候黑钢能那么信那老头儿,合着人家早就认识(好歹也是相同灵魂),就把我一个人当猴耍呢。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俩人越发可疑,夜魔国发生的很多事也莫名诡异起来,但因为那时候语言不通的缘故,我又想不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只是隐隐觉得:八成这俩人在那个世界也是串通好了。
我们刚到的时候条件艰苦没人管就算了,可为什么就算是后来立下了战功之后,我们那间屋里也几乎从没多过几个小厮?
为什么我堂堂一个将军级别的人物,一定要亲自给同级别的黑钢上药、包扎,甚至在他不能洗澡的那段时间还要亲自帮他擦身体?
这么一想我猛然想到,好像在这儿的这几天也是这样过的。
这样过的。
过的。
的。
……
这……最近的事可都是御医吩咐的……
我默默地把脸转向御医大叔,而就在我纠结不定、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正寻思着要不要回去给黑钢来个审问大会的时候,美大叔见窗外雨势渐大,便询问我是否要早些回去的事情,还坚持要送我,吓得我瞬间放下了正在想的事情。
“谢、多谢先生……”
我受宠若惊,连忙道谢,约莫记得自己刚刚好像想过一个什么重要的问题,但却死活想不起来了,只能先顾眼前,赔上一个礼貌的笑脸,更是把自己的实际年龄忘到了九霄云外,于是向老师父告辞。白胡子老头儿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万分庆幸他没有再提什么“嫁人”、“喜酒”之类的事情。
御医和老师父的住处朴素,面积却不小,中央还有不小的一坑荷花,在四月这时尚未开放,但莲叶已经覆了一池翡翠。
我随御医走在长长的回廊,看着满池的荷叶愣神,正在这时,便听他突然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今日或有冒犯,在下这厢替家师赔不是了。”
“不不,没关系的。”
虽然才一见面便被错认性别让我很受打击,但后来相谈甚欢之下,我也并未在意之前那些,本以为是御医小题大做,没想到他继续道:
“家师不常替人看相,故玩笑亦是真言,既然家师这样说了,先生今后必定是福泽深厚之人。”
我愣了愣。说实话,原本我并未将老大夫的话放在心上,可如今经他这么一提,这意思便不由得深了许多。
“今后……”
御医淡淡颌首。
“先生果然聪慧。”
我心里一震,停住脚步。
“老师父他……可看出了什么吗?”
少年在色雷斯时也曾有术师为我看相,但那时尚且年幼、命相未显,加上后来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恐怕命途早便不从当初了。
御医像是看出了我的不安,轻轻按住我的肩膀,这才沉声道。
“幼时孤苦,少年又经大磨难,乃至骨肉至亲分离,前半生虽也能遇到贵人,但气运难改,心境难变,不可得时切莫强求。”
下意识抓紧了御医的长袖,手指都有些颤抖。
“先生所言句句属实,那些都是我自身命数,我不曾怨谁,但有一事求先生指点,我这条命得以延续至今,完全是凭受人之恩,这样是否算是逆天改命……我自己不得善终不要紧,我只怕会再连累他们。”
若是……若是我本不该活下来……
御医拍了拍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先生过虑了,那些并非逆天之行,那些劫数是黑钢先生命中必有,如今这样,也是先生您本人的福泽,”他斟酌了下词句,“有关您一行人的旅途,在下曾在知世公主那里听说过一些,虽不了解详情,但试想一路虽颠沛艰险,前番又历经生死,劫难已去大半,只要再待些时日,之后想必尽是福报了。”
未料能听得此言,我心中大动,脱口问道:
“不久之后将有决战,先生可知此战吉凶?”
阴雨连绵中,荷塘水榭下,御医先生极优雅地一笑,像是看尽了这世间的悲喜,只留一池明澈。
“生死之关已过,于您二位,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后来,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去的,只知道木屐溅起了水珠,它们顽皮地跳上和服下摆,在月白色的面料上点出一朵朵梅花。
我想快点见到他。
可又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当我小跑着回到院门口,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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