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皇没动。
这已经是回答。
朱朱一笑,冷声道:“至于收尸,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既是朋友,终也不忍,”温皇接着道,“只是,他对你们有歉意。”
那蓝衣人根本没有一丝焦急,小女孩恨恨一皱眉,只觉卯足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我祖父没有关系,他根本不知道温信就是那日在酒肆里放火的人!是我早回来才看到的,真是好大的一场火!你们都是公子,你们是高人,你们可以不在乎,好,我也可以不在意那些酒,那些菜,那些破木头,那些钱,可是人呢!你知不知道一场火烧死了多少佣人,多少还在歇息的客人——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你的银子,是他的金扣子吗?!”
温皇沉默,却忽而认真地低头看着这个咬着唇正冲自己怒吼的小姑娘。
“……可是,那些人找到我,叫我引你们来,找准你们在外面的时机将你们分开,我也算杀了人,他对我的人不义,所以我杀他,”女孩盯着温皇的眼睛,“我杀了他对你不义,你也可以杀我!”
温皇苦笑了一下,道:“杀你何用,我能不能换一个,向你额外讨个请求?”
“你说。”
“我现在不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用得上这个机会,”温皇道,“你先回到非鱼亭等我吧,相信你的‘同伴’也已经在那里等你。”
“那……那你呢?”
“我消化一下这个事实,一会就回去,”温皇道,“你可以走得尽量慢些,说不定我还能追上你。”
朱朱将信将疑,却还是向亭子的方向望了望,随即步履沉重地走出沙汀。
“想不到温皇也会中如此庸常之计啊,”待朱朱走远,树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嘶哑破碎的冷笙,“过了几天悠闲的生活,就忘了时时得警惕的那种滋味了吗?”
温皇不理,轻笑了一声,向沙汀正中的阁楼走去,一步飞踏,直立阁顶。
“厌山恨水阁,好名字,”温皇闭目,朗声赞道,“风水讲求依山而建,大忌直对川流,此处却反其道而行之。常人总爱山水fēng_liú,此阁却偏偏名曰厌山恨水,想必主人定非凡俗。”
一个声音似在远处响起,又似就在耳边。
“就算如此不凡,也入不得天下第一的法眼么?”
“你不仰视,我当然平视你。”
“这种风水做坟墓必定不错,”音色又换了一个,透着几分讥诮道,“神蛊温皇果然不改狂妄,倘若我俯视你呢?”
“我竟忘了,”黑发人仍闭着眼,仿佛看到面前巍峨大山只余一座,遮住了身后万众。众人仰头再观,只见其模样已改,挥袂抚长剑,指尖忽轻弹,“任飘渺这双眼,生来也不是为你们而开的。”
二十八 甲子正月记事[之十一]
乐中弈、四方鸣镝里,夜下雨、艽野一人去。
赤羽曾经暗自评断过温皇这个人。
他的话,信不得,譬如草书,飞白颇多。
可真遇上他肯着墨的地方,倒也是懒得掺和虚假了。
所以他既要人等着,果然未过太久,便会如约归来。
“去了两人,回来一个,”赤羽蹙眉道,“朱朱呢?”
来者由亭顶跃下,单手借力身子一翻,稳稳落坐于亭中道:“可能还未赶回。”
感受到对方身上未能收敛回的沛然剑意,赤羽将翻覆的面色挡于扇后,心中恍然的瞬间,竟缄默难言。
没那么简单。
该说果然么。
“令你不爽的平静生活,就此结束了,”温皇仿佛有些倦,眼睛甚至快要阖上,罅隙间露出的青白却如四面乌沉涌动的云色,酝酿着一场暴雨,“方圆十里已被包围,这游戏想必十分刺激。”
赤羽未接他的话,反倒步出亭外一仰头,看着晦暗的天:“方才刮起那阵潮风时我已在诧异,没想到春未至冬未去,倒要下雨了,”言罢又是一俯,看着脚下亭边生锈的铜花,忽道,“你离开之后,我发现一件事。”
温皇支颐笑道:“亭子空空的?”
“可能不是,”赤羽忽地单脚抬起,在铜花瓣上一拨,“反倒多出来点东西。”
那花瓣随着拨动发出喀拉的一声后,莲座竟兀自快速地转动了起来,亭顶随之一声响动,两只石鹤各自换了姿势,俯身的化作举头,望明月的化作思故乡。脚下似也有机括蠢蠢欲动,待那花座刚好转了一周,亭中地面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表层的石板像关不住伏虎的可怜牢笼,在撞击之下片片碎裂,终叫地下的猛兽跃出了闸关。
——是一张圆桌。
温皇定睛瞥去,确切地来说眼前浮现之物是一张硕大的冰桌,纵横排列十九道笔直的裂痕。上置两篓小小竹篮,掀开盖子,竟是一块块棋子形状的冰。
“军师大人这不是也通晓机关。”
“很明显,亭中仅有中间这块地面倥倥作响踏之不实,而这非鱼亭的布置也太繁冗,虽然荒废多年已经陈旧,但在这简陋的村寨里也太过招摇了些,若真毫无用途当初又何必留下?我们这一次,”赤羽走到棋桌前一叹,“太大意了。”[144]
温皇却垂着头,似乎分毫没有注意到俯冲压迫而来的乌云,只闷闷地问:“两篓都是白子,这局是要下一色,还是盲打?”
“呵。”赤羽轻笑,一掌猝不及防直击对方胸口,温皇还未来得及怔愣,连退三步将头别开,喉头登时一热,压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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