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孤鸣感受到光线的暗淡后,才从厚厚的一摞药典里抬起头。他的手边拟写了两份药方,字迹潦草圈圈划划,正如他此刻焦乱的心情。
一份方才已经交由自己的小侄子去煎了,不知现在备好了没……
他准备为一会儿和王叔周旋攒些气力,便趴在桌上瞅着窗外发呆。
几分古拙的木,框住近处的花树,屋宇层层叠叠,终于延伸向远山的黄昏。
像一幅画。
千雪孤鸣实在恨那些文人骚客著书立说净给后人添麻烦,却在此刻稍稍原谅了他们的情怀,闭上眼,天色在眼皮上映出愈发深暗的波纹。
突然,眼前陡然一暗,宛若黑夜来袭。千雪以为是入夜了,本能地睁眼去看。
确实,黑夜来了,他的黑夜。
——画卷里偏偏多了一个人,毛绒大氅遮天蔽日,堵在了他的窗外。
四目相对的瞬间,千雪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本能地后退三步。
“王……王叔,你怎么来了?”
窗外的人,面如冠玉,眼眸带笑,道:“小千雪,你在做什么这么慌张?我不能来吗?”
千雪稳稳心神站定:“王叔啊,你大病还未愈,怎能不遵医嘱,提前一个时辰……就擅自走下床了?”
“迟早要下来,早这一时片刻也无妨——还是说小千雪在背着我做什么,竟怕成这样?”说罢竟隔着窗子低头看了看千雪凌乱的书桌上打开的药典,不由地笑了一下。
千雪心道:“怕你,哈,我什么时候不怕你啊祖宗。”一边赶紧将自己那一摊书册卷到一边。
“小千雪竟主动用功读书,小王欣慰,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掩饰。”
“什么小千雪!别这么叫我啦!这种称呼是专门给小苍狼预备的啊王叔。”他打算避重就轻。
“好好,我的小千雪长大了,不请小王进来吗?”
“啊?一会儿晚宴就要开始,免了免了——”
千雪刚要摆手拒绝,手上却被塞了一个纹样精致的小布袋。
“这啥啊?”
窗外的人道:“打开看看。”
汲汲扯了带子,倒在手心,是几块糯纸包裹的物事,带出一片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啊?桂花栗粉糕?这么甜嗖嗖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竞日笑道:“还不是昨天看你吃饭的时候,净顾着吃这些,连正经的饭菜都耽误了,估摸着你喜欢,我就叫金池——”
“谁会爱吃这么甜的东西!”千雪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打断道,“王叔,你看我吃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咳,我就叫金池用院中扫洒出的那些残败桂花给你做了这些,好甜甜你的嘴,晚上说些好听的话啊。”
千雪恨不能将刚刚咽下去的糕点吐出来:“好个王叔啊!我真是受宠若惊。早知如此我就该给你开点淫羊藿配五味子,治咳嗽又防更年焦躁,宫冷不孕,好好补补肾阳,去去这些阴毒症状就好了!”
竞日正要开口,却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端着个砂锅,小心翼翼地直奔千雪屋中而去,直至将手里的东西妥当地交给千雪,才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北竞王。
“啊,祖王叔!”
千雪接过药锅,嗅了嗅,连忙喝道:“苍狼你先下去准备!一会随我一同去秋夕——”
“嗯?乖苍狼,告诉祖王叔,你的千雪王叔又教唆你去做什么坏事了?”
苍狼眨巴眨巴眼睛,听着两边根本相左的吩咐,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决定实言相告:
“祖王叔误会了,千雪王叔从早上坐到现在,连金池姑娘端来的午饭都还没有吃,一直在翻药典。一个时辰前,千雪王叔才拟好了一个对症祖王叔新病灶的方子来,命我煎好了端来试下药就端给祖王叔饮下。苍狼这便告辞准备晚宴,还望祖王叔莫怪罪千雪王叔。”
待苍狼出了屋子,尴尬的沉默才被竞日的咳嗽声打破:“哈,还是乖苍狼最贴心懂事,这还叫我怎么怪罪他的千雪王叔啊……”
千雪仍绷着一张脸,兀自将药倒在碗中,自己尝了一口,似是无恙。末了还扔进去一块方才的桂花栗粉糕进去,隔着窗子递给了竞日孤鸣。
“不然你要在我窗前冻成腊肉吗,快喝了走吧!”
“其实我来,是来跟你说一件事。”顿了顿,“交友广泛如你,果然常有人寻来。一个自称任飘渺之人,正在府外候着。”
千雪不理会那话中酸意:“啊?你怎么不早说!”
“千雪。”
“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
“三八!”千雪像看病人的眼神——好吧,他本就是个病人,抛下这句话,转身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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