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知道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只不过对象不是我罢了。”温皇略一沉吟,“是你的朋友?”
赤羽道:“与你何干?”
“有啊,你告诉我,我就杀了他,消灭祸源啊。”温皇见赤羽立刻横眉,马上改口,道,“开个玩笑。他当然和我有关,赤羽大人想必已经知道巫教运筹的大事了。”
赤羽继续走着,一步不停:“他们要用三途蛊对付你,而三途蛊的毒性恐怖,侵发肤,蚀血脉,损筋脉。前两者想必你已有应对之策,但第三种却要靠这金刚不死丹。”
“你既然已经都知道了,那么你该明白为何与我有关了吧?”温皇亦随其身后,道,“现在,我和你那位朋友的性命,就全由赤羽大人来抉择了。”
赤羽并不否认温皇口中认定的——自己要救的是朋友,只问:
“你觉得我有可能选择的是你吗?况且,现在金刚不死丹在西岳联盟少主的手里,你若想要,夺去便是!还是说,你觉得我先前有所仿造,给他的丹药是假的?”
温皇摇头道:“西岳华山多尚道教,喜炼丹,假物骗不过他们。”
赤羽怒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跟着我?你已害我丢失药丹,现在难道是来赶尽杀绝的?”
温皇丝毫不为对方这怒气所动,却笑道:“就算我不在,相信赤羽大人的选择也是一样。这双脚既已经踏到了中原,你又怎会对中原势力毫无了解?这药丹,不仅不会回到魔门世家,还会长腿,亲自跑回到你的手上。”
“而你无非也和那些想要夺取药丹的人一样。只不过你的耐心足够好,可以等到最后罢了。在此之前,你当然会施以援手——在保留自己的实力,尽量翦除西剑流势力的条件之下。”
温皇皱了皱眉:“难道东瀛西剑流的作风,永远都是缜密的计划,绝对的服从,必得的利益么?”
赤羽嗤笑道:“你所求的,不是利益?”
“也许是,也许……什么也不是。”
赤羽愣了愣,没有说话。
彼时二人已经行至山脚,竟齐齐觉得面上有几丝微薄的寒意。这种微弱的触感越来越细密。
青山夜雪,天心月圆,两个人突然都停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峰回路转,前面竟还有一处野梅林盛开了梅花,枝叶自由而生,疏疏朗朗。
并无香,胜有香。
伫立良久,却隐约听到一阵苍凉寥远的音色,时断时续,似是尺八所出。风来则响,风停则逝,间或伴随阵阵松涛,不由地让人生出几分沉醉。
四下张望,原来附近不只有梅,还有一片竹林、一行老松。只不过梅是白色,在这夜中最为引人注目罢了。
一片荒山野地里,竟叫这岁寒三友凑到了一起,且每一片林都自成风骨,远观来,倒像是孤傲者各逞其姿,虽酸腐,却也着实风雅。
温皇踏着薄薄的一层新雪,提脚便踱进了梅林。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践踏白雪总要比踩在泥淖里舒服,正如赢得一个强者的目光实在好过得到一个博爱者的激赏。
此情此景,叫温皇心中确实有了些莫名的快乐。
可走着走着,见无人跟上,他便转了身去看。这一转身他才发现,白梅清风细雪,在这偌大天地之下,对面那人是唯一的一抹异色,兀自燃烧成了焰火。
温皇也不知缘何,情难自禁地抬手,却非摘梅,只是攀了一节细瘦见骨的梅枝,便又向原地不动的赤羽走了过去。
走近才发现,原来这人的睫上盛了一片雪,而无论是偶尔微蹙的眉峰,还是常常下撇的嘴角,本也是带有几分严肃冷冽的。
怎么就刚好会有这样一个人呢?
虽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
“赤羽,你看起来并不算高兴。”
说着,竟寻了一块合适的石头,随意拂去雪泥,便坐下:“难道有失算的地方了么?”
赤羽仿佛才从天地间回过神来,脸上立刻没了方才幻觉一般的失落,道:“我要不要将我所有的计划复述给你参考,让你顺便趁着悠闲,来想想如何破坏?”
“嘘,计划一旦说出口,就比藏在心里更容易打破。再者说,谁讲失算,就一定是在计谋上失算了。”
“那是?”
“遇到始料未及的美景啊。”
“呵,”赤羽冷笑一声,“深陷死劫还有这些感慨,我倒是开始有那么一点佩服你了。”
“或许正因将死,才容易感慨。赤羽大人也是,人嘛,总要多想着此刻的事情。一直念着往日的过失,或者筹谋接下来的事情,会很操劳,很难过。”
“我在筹谋接下来的事情?”
谁知那温皇突然长叹,眼眸锋利:“也许是在想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是在想,那个牛少主虽愚昧了些,却也刚正单纯,而你,于心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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