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大叫道:“喂!”
他的声音又干又哑,一点也不清亮,像个几十年没说过话的老头子。
陆小凤脱下身上的衣服,在手中挥舞着,拼命往前奔跑。他还没来得及再大声求救,就觉得眼前一黑。这回大约真要完蛋了,陆小凤想。
听说人在死之前,有个走马灯。能见到很多人。也能见到最想见的人。
也听说,弥留之际的感受,总是温暖的。
身下的被褥十分轻软,口中的清水十分香甜。眼前的花满楼,也格外顺眼。陆小凤半睁着眼睛,觉得自己运气确实还不错。
“七童,看来骆驼把你背了出去。”陆小凤喃喃道,“来年多给我埋几坛竹叶青。”
花满楼听见动静,侧身拍了拍他:“你醒了。”
陆小凤没说话。
花满楼听了片刻,又拍拍他:“陆小凤?”
床上的人还是全无动静。
花满楼想了想:“西门吹雪来了。”
陆小凤腾地坐了起来。
无论何时,陆小凤都很宝贝他的两条胡子的。
花满楼忍不住微笑:“陆小凤,你醒了?”
陆小凤动作很快地起身。这里是一间房,房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个银壶,和一盆水果。地上是精美的毯子,绣了江南没有的花纹。陆小凤这才道:“我好像不是在做梦。”
花满楼道:“你可以打自己一巴掌。”
陆小凤道:“你看我像傻瓜吗?”
花满楼道:“像。”
陆小凤小吃了一惊。
花满楼道:“只有傻瓜才会问自己像不像傻瓜。”
他说着,在那边笑起来。陆小凤想了想,也呵呵笑起来。提姆娜达的孙女进来时,就看到这两个沙漠中救起来的中原男子,笑得十分开心。她有些疑惑。他们只是有些缺水,并没有摔到脑子。或许中原上的人,都是这么奇怪的。上次来了两个不会笑的,这次来了两个只会笑的。那么下次呢?下次会不会是又跳又叫的。
大漠中有绿洲,有绿洲就有水。有水就会有人。
陆小凤起身后,喝了点水,将自己重新梳洗了一下。然后和花满楼出去转了一圈。花满楼正在给他介绍塔尔玛。塔尔玛是这片绿洲的名字,在当地话中,喻为“神明的恩赐”。
花满楼道:“风暴太大,你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也不知道。幸好骆驼还在。我想你应当不会走远。就让骆驼带我去找人。提姆娜达就把你带回来了。”
提姆娜达是刚才他们呆的那间屋子的主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还和五十岁的人一样硬朗。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感慨道:“想不到我又逃过了一劫。”
花满楼微笑道:“是我们运气好。”
他们两个人穿着中原的服饰,长得既年轻又漂亮,在塔尔玛中是一道风景。塔尔玛的姑娘们热情又火辣,服饰也和江南的姑娘不同。她们喜欢你,便会主动约你。陆小凤已经收到好几道热情似火的视线了。他是个男人,是男人,有很多女人喜欢,当然会有些得意。
花满楼察觉到一些异样,就问:“陆小凤?”
陆小凤和路边一个姑娘打了个招呼,道:“这里的姑娘实在是很热情。”
花满楼懂了,他摇摇头。他比陆小凤早来了三天。已经消受过美人恩了。
这种时候,他突然庆幸自己看不见。看不见岂非就能少很多的尴尬。
塔尔玛不大,起码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以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脚力,已经走完了一圈。
大漠的正午要人命,傍晚却很美。
温度降得很适宜。夜幕暗紫。太阳像个红通通的大圆饼,挂在天边。陆小凤与花满楼站在绿洲边上,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美丽风景。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遗憾道:“可惜没有竹叶青。”
花满楼道:“虽然没有竹叶青,却有奶酒。”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袋来。
陆小凤惊喜道:“哦?”
花满楼愉快道:“陆小凤怎么能少得了酒。我出门时,就已随身带着了。”
陆小凤将塞子拔开,一口气灌了一大口,这才哈哈大笑,十分痛快:“花满楼,你真是我的好知己,好朋友。能认识你,真是陆小凤三生有幸。”
花满楼笑道:“原来一壶酒就能将你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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