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方鹿鸣听得灵台清明、心思澄澈,原本积攒一肚的话语在喉头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化作一句:“谢谢。”
他只会说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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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糟糕。
他频繁地在家里、大街上、电影院中看到刀疤男的身影,甚至连某处死角都会凭空出现他的面孔——眼珠子小到几乎只看得到眼白,鲜红的液体正不断往外流淌下来,头颅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扭曲着。
这一天他走进浴室,刚洗完脸,他眼睛半眯地摸索起毛巾,待完全擦干脸上的水分后,睁开眼时,镜中赫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没有眉毛、鼻子、头发与嘴巴,唯独一双森白的眼睛暴露在外,而那道伤疤横亘在他的右眼之间,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顿时后背生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镜子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刚要松口气,就在这时,水阀下不断流动的水竟变成了血红色,他已经害怕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挪动双腿后退几步。
血愈流愈缓,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样,到最后仅凝聚成一滴一滴的血珠掉落下来。
滴答,滴答。
这个声音如同一双灵魂的手,能够指尖纷飞、轻而易举地将他心中的弦搅得天翻地覆,却技巧性十足地避开要害而不至于断裂,让他尚能保持一丝清醒。
然而他宁可自己理智全无,也不要眼睁睁目睹着一颗浑圆的眼球从水龙头底下钻出来,“啪”地一声坠在洗手台上,甚至还颇有弹性地跳动几下,最后那黑色的眼珠转向他。他能清晰地在上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的视线蓦地一暗,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潮湿的木屋里。他左右环顾一会儿,一边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边双手撑地,试图让自己站起身来。
伸手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小而圆润的手,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记忆逐渐回潮,他想起自己被绑架的事实。而此时,他已经被困在这里长达六天的时间。
远处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之后语调愈发高扬,像是正在吵架。
他好奇地走过去,单闭一只眼,顺着大门的罅隙窥探外面的两个人。
“你疯了?他只不过是个小孩,而且并没有看清我们的脸,对我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他爹根本不想保他,他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累赘,不如趁现在把他解决了,防患于未然。”
啪嗒。
他控制不住害怕地跌倒在地,屋外人察觉到这边传来的动静,骂了声“操”。他顿时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突然被一个人捂住嘴巴,与此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安静。”
他的身子轻易地被那人抱起,就在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光线铺天盖地地照亮整个房屋时,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眼,而他耳边登时响起一阵枪声,随后是弹壳落地时清脆的嗡鸣。
刀疤男旁边的男人顿时被打飞在地,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他手背虬结的青筋暴起,鲜血顺着指缝渗透下来,又汇聚成一条小河划过手臂。
刀疤男怒目圆睁,右眼上的伤疤也愈发显得狰狞可怖。须臾,他竟发出桀桀的笑声,在原本静谧的空间里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正僵持之时,他紧张到浑身战栗起来,抱着他的男人似拍了下他的肩,低声说:“别怕。”
就趁着男人分心的那一刻,刀疤男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来到他们面前,一记发狠力的手刀劈向男人的腕上。
男人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并没有因此松开手枪,与之相反,他将其握得更紧,在这一瞬间扣动扳机。
砰!
子弹堪堪在刀疤男的肩头擦过,很快钉入墙壁之中。
而刀疤男冷哼一声,似是不屑的嘲讽,抬脚踹向男人的膝盖,与此同时握住枪身,硬生生将枪口扭转至朝男人的方向,随后挑衅似的眯起眼睛,手指慢悠悠地抵向他搁在扳机的指关节处,一点一点地按压下去。
男人的手心由于用力过度而泛起青白色,冷汗自他的鬓角滑落下来,滴在他的额头上。眼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在他们无形博弈之下即将指向自己,电光火石间,他只见一道泠泠的冷光划过。
这时男人已经松开他,拿出了匕首刺向对方的要害。而这时,自枪口出来的那枚子弹穿透男人的胸膛。
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这一刹那,睁开眼睛时,一个陌生女子正向投递他一个关切的眼神,微笑道:“你终于醒了。”
他看向四周,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发现一切正常之后终于长吁口气。
“不要紧张,”那名女子的声音极有蛊惑性,让他不知不觉平静下来,之后便听见她缓缓道,“你先睡一觉,这次再无噩梦,等你醒后,我再将事情原委告诉给你。”
女子轻手轻脚地从房间走了出来,一转身便看见靳屿站在她的面前,见过大风大浪的她自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而是镇静地向他陈述事实:“他睡了。”
靳屿直接开门见山地挑明:“他情况如何?”
女子双手插在风衣的衣兜上,原地踱步道:“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他属于典型的选择性失忆症,幼时遭遇过一些他所不愿回忆的创伤,因此自动把这段记忆过滤。而他之所以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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