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聆听者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金币,悄悄滑进他细小的手里,“只有黄金可与知识等价。”
虔敬者把笑意敛起来,小手插进僧袍巨大的袖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缓缓地和他擦身而过。
从餐堂出来,聆听者故意走得很慢,等着,等弄火者掸着身上的面包屑走到他前面,他跟上去,缀着他往烟熏火燎的铁匠棚子走。
圣徒岛上只有这一个铁匠,许多人愿意拿一卷丝线一把甜豆来换一根钉子,所以铁匠棚的日子很红火,聆听者小心地和他保持着距离,想着要找一个什么契机上去搭话,没想到弄火者却停下来,头也不回地问:“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刀子似的语气。
聆听者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这家伙和上一个大不一样:“兄弟,”他直说了,“我有个买卖。”
弄火者偏过头,用阴测测的余光把他瞟着,稍一瞪:“滚。”
聆听者没走开,而是抢上一步:“要是看守者来找你,你也让他滚吗?”
弄火者皱了皱眉头,转过身:“你怎么知道……”他小心翼翼的,“我和他好?”
聆听者哑然,他并不知道他们是哪种“好”,空张了张嘴,他接着说:“上、上一次我们是一伙的,你、我,还有看守者,我们在找一个秘……”
“那又怎么样,”弄火者打断他,“那是上一次,再说了,”他朝聆听者靠过来,笃定地看着他,“你们失败了。”
聆听者惊讶地涨红了脸。
弄火者笑起来:“要是成功了,你不会又来找我。”
聆听者急切地说:“我们会成功的,已经很接近了,说不定这一次就……”
弄火者抬起胳膊,做了个“停”的手势:“何必那么认真呢,兄弟,这只是个……”“游戏”两个字他没说出口,垂下眼睛,他摇了摇头,“我们到这儿来,不过是为了逃避,干嘛逼自己,得过且过吧。”
聆听者一把握住他的膀子:“你就这么过?”他拽了拽他破烂寒酸的僧袍,“乞丐似地窝在这个棺材似的修道院?”
弄火者的目光游移起来:“也许这个圣徒岛压根就没有‘外面’。”
“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聆听者极近地望进他的眼睛,“带着看守者。”
弄火者有些动心了,认真地打量他:“还有谁?”
“虔敬者,”聆听者到口袋里去给他掏金币,“我们仨,现在还缺一个主力输出。”
“主力输出”,好多年没听过这种说法了,弄火者忍不住笑:“真他妈是让你带到沟里去了!”他掂着金币问,“什么时候,哪儿见?”
“入夜,圣徒墓,”聆听者松开他的膀子,重重拍了拍,“我去找持弓者。”
“别找那家伙。”弄火者突然说。
聆听者挑眉:“为什么?”
“那家伙不地道,”弄火者含混地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在圣徒墓背后那片小树林,有棵枯死的栗子树,在那后头,我看见……”
聆听者转开目光,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对方是谁我不能说,”弄火者显得很不齿,“他胁迫他,用一小撮什么东西,”他忽然指了指聆听者的脑袋,“哎,和你的头发很像。”
聆听者愣愣看着他。
“那种人,”弄火者狠狠往地上啐一口,“你要是找他,我就退出。”
聆听者迟滞地点了点头,返身要走,弄火者把他叫住:“为什么不找那个人呢,”他单手虚握着,在胸前比了比,像是把一柄长剑攥在手中,“那个贵族。”
聆听者知道他说的是谁,挥一挥手,走了。
上午的抄写室没什么人,难得有微弱的阳光漫洒在南窗外,有一点树影婆娑的意思,窗下坐着一个头发整洁的修士,羽毛笔沙沙的,在羊皮纸上用花体字写着什么。
“兄弟。”聆听者站在他身后。
仗剑者停笔,半转过头,从那张逆光的侧脸上看得出他极英俊,有希腊雕塑般古典宁静的韵味:“聆听者,”他认得他,扭过身,“经常听人提起你。”
聆听者惊讶于他的亲和,还有安静文雅的气质,他往抄写台周围打量,在层叠的经书上看见他那把重剑——真希望那是一把杀人的剑:“可以近些和您说话吗?”
仗剑者仰视他,直爽地说:“当然。”
于是聆听者靠上去,恭敬地站在旁边,附身到他耳畔,轻轻的,把来意说了。
许久,仗剑者也没表态,聆听者有些焦躁地等,忽然,那贵族随手拉了他袖子一把:“可以啊,”他微笑着,“但有个条件,”聆听者盯着他,在他貌似温和的眸子里看见了某种凛冽的东西,“替我杀了肮脏的异教徒。”
“异教徒……您是指?”
仗剑者理所当然地答:“皈依者啊,还有谁。”
聆听者不解:“为什么?”
仗剑者露出一副可笑的表情:“杀异教徒哪有什么为什么,”他站起来,身量高挑,脖颈扭动的角度很高雅,“那种脏东西怎么可以出现在主的修道院,况且他很yín_luàn,许多兄弟都被他引诱了,你不知道?”
聆听者沉默了一阵,然后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干?”
“我?”仗剑者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闲闲摆弄着笔杆上的羽毛,“他不配。”
聆听者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这是角色性格还是他本人的性格,总之叫人无法信任:“我怎么杀得了他,他那把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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