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会弹钢琴,弹了十二年。
他小时候,爸妈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带他去参加宴会。
有一回的宴会上,有个小孩子在宴会大厅里弹钢琴,一曲终了大人们纷纷鼓掌,夸他是个天才。
穿着黑色演奏服的男孩在灯光璀璨下向众人弯腰致敬,沈熠情不自禁的闭了闭眼。
太耀眼了。
回去之后,沈熠和妈妈说他也要学钢琴。
十岁那年他的钢琴过了十级,父母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无心维系的关系就像泡沫一样易碎。
父母都不想要他,他就像个包袱,被扔在地上,没有人捡。
最后他被送到奶奶那儿,每个月都能从银行卡上拿到一笔不菲的抚养费。
奶奶对他很好,但是老了。
十四岁的时候奶奶去世,沈熠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他很少再碰钢琴。
因为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弹钢琴的男孩子有那么爱他的父母,而他比他弹得更好,却没有人愿意要他。
十六岁考高中的时候,他重新捡起了钢琴。
因为从前奶奶想让他上的高中,光靠他荒废了三年的文化课是绝对没有希望的。
他弹了贝多芬的《月光鸣奏曲》。
这是他十岁的时候考级的曲目。
然后被录取了。
沈熠其实人很聪明,就是以前对学习不上心。
高中落了一年的功课,现在认真起来也不算太晚。
不过上课吃力是肯定的。
那些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知识点扭曲成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文字,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信息。
太奇怪了。
听不懂课的时候沈熠就想发呆,对,只是想而已。
因为苏棠会拿笔敲他的脑袋,提醒他好好上课。
然后沈熠不得不强迫自己痛苦的听完一整节也许根本没听懂几句的课。
沈熠觉得他这辈子的脾气好得都不像自己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经历过无论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之后,从前那些看起来很讨厌很困难很不想做的事情,都变得容易接受了。
“别发呆。”一支笔敲在沈熠脑门上,偏头就能看到苏棠的梨涡。
“这道题……”苏棠继续往下讲,非常耐心的一个一个知识点的解释,最末问:“明白了吗?”
沈熠点头。
然后苏棠笑起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的,对吧?”
沈熠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只会傻傻的点头。
苏棠真的太好了,好到让他经历过七年的无能为力之后,还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心如擂鼓。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苏棠把课本合起来,笑着说:“我去接我妹妹放学,和你同路,要一起吗?”
苏棠妹妹今年初二,学校和沈熠家在一个方向,苏棠每天都能和他同路一小段。
所以沈熠上辈子再怎么逃课,也会赶回来上最后一节课,为的就是这片刻同行。
这辈子他一开始打定主意要远离苏棠的时候,每天都故意早退或者拖拉到最后离校,为的就是避开这一点。
其实他大可以像以前一样逃课,但是每天晚上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他又要迟疑。
迟疑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情不自禁的去了学校,再自欺欺人的放学时和苏棠错开。
拖泥带水,当断不断。
这点倒是两辈子都一模一样。
“我妹妹叫苏甜。”路上,苏棠这样介绍道,“你可以叫她苏甜或者小甜。”
“好。”沈熠说。
他当然认识苏甜,七年前就认识了。
苏甜死的时候他还陪着苏棠去参加了葬礼,苏棠没哭,但是整个人都崩溃了,葬礼之后长时间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
一直以来苏棠都是为了妹妹留在他身边的,他很清楚。
他以为苏棠很快就会离开他,但是没有。
在苏甜离开三个月后,苏棠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我会把钱还给你。”苏棠说,“我很感激你这些年为小甜做的,钱要不要是你的事,我只求问心无愧。”
心里那点隐秘的希望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击得粉碎。
苏棠从来不是因为爱他而留下,先是为了妹妹,后是为了问心无愧。
虽然他觉得苏棠在他身边的那些年足够抵消这些钱,但他没有拒绝。
拒绝等于失去。
他不想失去苏棠。
哪怕只是暂时的。
苏甜现在还是个甜美的小姑娘。
扎着马尾,穿着校服裙,青春逼人,活力四射。
“哥哥!”苏甜站在路边挥手,“今天你来得真早!”
苏棠笑着停下单车,示意她上来。
“这是我的新同桌,沈熠。”苏棠向妹妹介绍他,“来,打个招呼。”
苏甜脆生生的叫了一声:“沈熠哥哥好!”
沈熠答应了一声,递给她一个蝴蝶发卡:“小甜你好,初次见面,这是见面礼,不要嫌弃。”
发卡是他上周就买好的,紫水晶的,一点也不便宜。
他记得苏甜曾经很喜欢这类风格的发卡,但是化疗让她失去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再也没机会戴上了。
苏甜连忙摆手:“沈熠哥太客气啦,见面礼就不用了。”
沈熠笑起来:“我可没有妹妹,拿回去自己戴么?”
苏甜咬了咬唇,她很喜欢,但是她从小就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尤其是这个发卡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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