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舒将木牌放在方桌正中,恭敬得如同供奉神位。
火光一照,白马才看清,那一个老旧的牌位。
谢瑛被武士们提起,重重地扔至桌前,继而被按着肩膀,给牌位磕了九个响头。
武士下手很重,眨眼功夫,谢瑛的额头便已磕破,一滴鲜血从他前额溅出,打在牌位上头。
周望舒见状,立即从怀中取出一条丝巾,将秽物抹掉。
谢瑛看看牌位,再看看周望舒,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周望舒终于发话,声音隔着面具传出,变得古怪的低沉:“谢瑛,公荣宠至极,权势威仪当世无人能及,想必大周开国以来,亦未有人能与你比肩,实在令人拜服。”他说着话,突然拔剑出鞘,令剑尖点在谢瑛喉头。
但周望舒并没有即刻杀了谢瑛,他的动作停滞片刻,剑尖向上游移,将堵在谢瑛嘴里的麻布团挑出。
谢瑛梗着脖子对周望舒怒吼:“装神弄鬼!你不是周瑾,你到底是谁?”
周望舒居高临下地望着谢瑛,问:“太傅还记得周瑾?”
谢瑛放弃挣扎,趴在地上直喘气。他总算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起自己昏迷前见到的那张脸,不禁打了个寒颤,喃喃道:“你不可能是周瑾,他只有周邘一个儿子。可你与周瑾生得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
“谢太傅,不,谢瑛已因谋反被诛,现在只是个活着的死人罢了。”周望舒的语气根本没有起伏,他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活像阴曹地府里的司刑金刚,“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须知道,我是来向你夺魂索命的。”
夜风穿林而过,吹得树叶窸窸窣窣。
像上回一样,周望舒察觉到异常,抬头望了过来。
白马则紧紧贴着树干,隐去自己的身形,一连两日皆是如此,他总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待到风停,他再偷偷打量周望舒,只觉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谢瑛知道面前这人会杀了自己。
可怜他从万军从中被人掳走,只多活了一日,又将面临死亡。谢瑛很是不甘心,试图作最后的挣扎,竟忝着脸与周望舒打起商量,道:“不知老夫与你有何仇怨,可事已至此,杀了我又有何用?我在华阴老家还有产业,若你能将我放了,我便将所有财产全都赠予尔等。”
周望舒吩咐左右:“把东西拿来罢。”
武士们得令,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口装满油的大油缸,以及一卷厚重的麻布搬到院落中央,再扛来两根笔直的圆木。
难不成要用油溺死他?白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静静观察。
周望舒问:“原初七年四月,谢太傅在何处,在做什么?”
武士们为谢瑛松绑,三两下扒光了他的衣服。
谢瑛如同一块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他有些慌神了,吼道:“二十余年前的事情,我怎能记得!”
周望舒笑道:“那年你与萧清和联手,买通太医、毒杀齐王,党同伐异、血洗朝堂,将惠帝那岌岌可危太子之位给稳住了。如此大的功劳,你怎会不记得?”
说话间,武士们已将麻布铺在地面。
“原初四年,北地饥荒,羌人、氐人纷纷南下入蜀,与巴人之间频频发生争斗。”周望舒说着话,将谢瑛一脚踢至麻布上,“原初五年,内迁的胡族推选氐人齐正阳为首领,在蜀中称帝。”
周望舒拔剑出鞘,走近谢瑛,幽幽说道:“原初六年,武帝将洛京所有藩王遣送回封地,赵王镇守西部边陲,接管幽、凉、并三州军队。是时,赵氏父子正领兵于玉门关外抵御匈奴铁蹄,战事吃紧,遂请暂缓向赵王交兵。先帝命你为巡察使,前往军中查看,你仅在五日内便往返洛阳与玉门,你向武帝回禀了什么?”
他说罢,不待谢瑛回答,一剑刺入对方大腿。
“啊——!”
谢瑛养尊处优,许久不曾受伤,此时立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得几乎要晕了过去。他满头大汗,哭着讨饶,“老夫临城远眺,根本不见大军临城,旋即回京向先帝如实回禀,老夫何错之有?”
周望舒慢慢地把剑从谢瑛腿中拔出,一连发出三问:“你是何时临城?何时远眺?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说着,又出一剑,戳穿了谢瑛另一条大腿。
“赵王在云山留我饮酒,赶至玉门已是半夜!城外漆黑一片,老夫怎能看清?我只不闻金鼓之声,更没见到匈奴人的影子!”谢瑛腿上两个血洞汩汩冒血,疼得目眦欲裂,几乎发疯,“太子才是一国之本!齐王虎视眈眈,赵家与齐王私交甚笃,他们谋反是早晚的事!老夫何错之有?”
周望舒接连在谢瑛大腿、手臂上刺了数十下,将他捅出了无数个窟窿,然而没有一处致命。他接着问谢瑛,道:“赵氏父子谋反被诛,震动朝野。原初七年,时任御史中丞的周瑾奉命彻查此案,你又做了什么?”
他挽了个剑花,掸掉血槽内残留的血珠,收剑入鞘,好整以暇地看着浑身浴血的谢瑛。
谢瑛颤抖着,气若游丝,约莫是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所幸不再遮掩,道:“周瑾乃是东吴旧臣,文武双全,世所罕见。他一旦调查出事情,必然牵连于我,牵连出赵王,弄得朝野震动。向时,大周建国不久,本就风雨飘摇,再经不起他那样折腾。老夫再三出言相劝,是他不识大体,非要一查到底,活该有此一劫。”
周望舒退后数步,边走边说:“所以,你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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