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
☆、肆
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当然是复杂的,而我与莱姆斯交流的层面是单线性的,导致我对他的认知也片面。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听这种话,令人齿冷。“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以树和藤的形式存在的,你明明可以做一颗树,为什么要把自己当作别人的藤呢?”
莱姆斯只有苦笑,“这是一种自卑,对于一个过去未来都难以称得上美好的人来说,面对别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有一种被生活压垮带来的自卑。”
“你不应该这么做,”我的声音很微弱,好像被震慑住了一样,“你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或者担心未来,考虑考虑眼前能看到的东西吧。那些切切实实在你眼前的东西。”
莱姆斯并没有看我,那种冷静的声音,却让我觉得快要承受不住了,“其实我并没有疯。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心态是不正常的,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贫穷而凄苦,把自己对生活的所有指望都建立在一个对自己表现出善意的陌生人身上。这不正是懦弱的体现吗。”
“你与西里斯展开稳定的交往了吗?”我问。
“我几天没有再见到他,却好多次在海滩上与晒太阳。”莱姆斯回答,用一种更正常的语气,“房子里的食物和日用品短缺,我终于搭上巴士,去斯托诺维采购。群岛的首府,其实不过是个小镇,有一条衰败的主街,和平静的海港。巴士进入城中心,我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刘易斯城堡。一座大理石构建的伟大建筑,布满塔楼和堞堆的城墙。它完全占据了港口上的小山,也是赫布里底群岛上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当然,我并不知道它完整的历史。刘易斯城堡始终存在着,你只能接受它,就像你接受海岬角和肖博斯特的海滩一样。”
“从超市里出来,我沿着港口慢慢走。海鸟盘旋,无数小船被绳子绑在铁环上,随水波起起伏伏。斯托诺维港是每年捕猎塘鹅的船出发的地方,刘易斯岛人将这种海鸟用盐腌制储存,在食物匮乏的冬天,是稳定的肉类来源。到今天,港口也出租一些小船,供游客观光。”
“现在想起来,我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看海面风平浪静,决定租一条小船,趁着天气好划船出去,在近海上看书写字。当时海鸥在头顶徘徊,街上的人声已经离我很远。从港口的水面上看,主街的建筑只不过是一些彩色小点。我坐在手摇船上,安全距离外看海浪在石块上拍碎。”
“赫布里底的天气难以预测,几分钟前还阳光明媚,一会儿就变成灰色。我在近海边漂浮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第一滴雨水落在了我的笔记本上,打湿墨水晕开了字迹。”
“我抬头看天,云层更加浓重,风开始呼啸。我阖上了本子,拾起船桨往港口的方向划。”
“天色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几分钟之内,我连骨骼都感觉被雨水浸泡透了。手臂酸胀,不停用尽力气往岸边划桨,在风浪中,速度实际上不是非常快。此时此刻的海水是墨蓝色的,星点白沫打在皮肤上。而港口看上去还是远得可怕。”
“渐渐地能见度也开始降低,雨水在我眼前形成了厚重的帷幔。斯托诺维港只是灰暗的一条影子,唯一能看见的标识物就是城堡,而我一点也不想撞到它的防波堤上去。海浪几乎是狂暴的,某些时候甚至高得遮住了我的视线。一波海水猛地撞上小船的右舷,将它推到了一种危险的倾斜度,水灌满整个船底,也卷走了我的木桨。”
“冰冷的恐惧感抓住了我,而我甚至分辨不清海港在哪个方向。那时候我以为我就要这么死在海上了,完完全全是由于自己的愚蠢。根据潮汐,人至少要几天才能发现我的尸体。小船被海浪带着走,我的衣物黏在身体上,越来越冷,我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那个时候,水中有什么东西在不规则的移动。波浪分开的同时,我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远处浮标上滑了下来。当时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那到底是什么,因为另一波巨浪撞上了我的身躯。海水吞没了我,冰冷彻骨,而我用尽浑身的力量才能勉强保持浮在海面上。”
“我没有任何力气能把倾覆的船翻过来,只能尽量抓住船身。在我快要昏迷的时候,我看见那熟悉的黑色海豹向我游了过来。”
“而后一片黑暗。”
“我想我只昏迷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醒来时世界还是黢黑的,但有东西在触碰我的脸。”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但眼睑难以置信地沉重,头脑中一片混沌,疼痛难以忍受。我只能伸出手,向那东西的方向伸手去。我抓住了人的手臂,再往上,是□□的肩膀和脖颈。”
“我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侧脸,然后是被海水浸透的长发。不知道为什么,我意识到我触摸的这个人一定是西里斯布莱克。我曾用眼睛记下了他的每一寸五官轮廓,而此时此刻我正在用我的指尖感觉他的线条。我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背部紧贴着沙子,另一个人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
“我十分确信如果这是一个梦,我并不想尽快醒来。”
“远处突然有声狗叫,和人的呼喊,而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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