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树叶已经落尽,无人的官道透着一股子苍凉,天已露出了白,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无声地向前走。
周晓晨背着包袱不近不远地跟在阿爹身后,她出村后就再没有回头,不是不想只是怕回了头她会不舍,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姐姐的哭声,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抓痕,若不是阿娘最后出来,再三说明不是要将自己卖了,只怕今天她难以踏出家门,心里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前面的父亲,朱自清在书中是怎么描写父亲的背影她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想来当时的心境和自己是差不多的复杂而又感慨。
一路沉默进了镇子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周晓晨曾经跟着爹娘一起来赶过几次集,这会儿看着萧条的街道,有那么一丝陌生。
穿了几条街直走到了一条青石巷子,桂老三才停了下来,他站定等儿子走到身边时才缓缓开品:清哥,这里头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了,阿爹且问你,你到了这里可有后悔?你要是后悔,咱们这就回家。
周晓晨静静地看着深不见底的小巷,两边不宽用石板铺出了一条小路,边上一间一间相邻的宅子,这让她不可控制地有了一些联想,深巷小院黑色的木门打开,牙婆子站在边上,人银两讫后,她被带进去,里头是一个个和她一样等着被发卖的孩子,然后门被关上从此再看不到亲人,喉咙有些发紧她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加快。肩头忽地一重,她侧过头看到了父亲宽大的手掌,仰起脸阿爹的神情是那样的严肃。
回去吧,你娘你姐姐等着你呢。桂老三低头看着儿子。
周晓晨仍是摇了摇头:阿爹,我不后悔,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您记得和娘和姐姐说,我会让自己好好的,等以后有机会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想法子回去看她们的,阿爹我没法再在您和娘跟前生活,不能尽孝心,可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自己,一定会好好的。说完,她深吸了口气转回头目视着前方迈开了第一步。
桂老三没有立即跟上去,他直直地站着看着慢慢向前的那小小背影,他的儿子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走了一小段,终于到了地方,院子处在巷子的中间,门就如周晓晨想象的那样漆黑。
桂老三伸手轻拍了拍门,周晓晨站在边上手捏紧了包袱,等了一小会儿,里头传来了男子的声音:谁呀?
是我。桂老三高声应。
吱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周晓晨看着慢慢变大的门缝抿紧了唇,终是在打开了那一瞬垂落眸子没有勇气去看。
三哥,你可来了。男子的声音带着爽朗,这就是清哥吧,几年不见这么大了,快进来。
听到这话,周晓晨猛地抬头,眼前的男子即便多年不见,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有什么在一瞬间想通了,她侧过头难以至信地看向父亲。
桂老三脸上带笑却不看他,只用大手往他后背上一拍:这是你施大叔,还记得不,快叫人。
施……施大叔。忽经此变,周晓晨一时难以调整情绪,叫人时声竟有些发颤。
施茂听他声音不对只道是陌生也不在意,人往后一让:进来再说。接着又朝里头喊了声:珂妹,是三哥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正屋里掀了厚帘走出,可不就是纪珂,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几步迎上前微福了福:桂三哥,招呼完又拉了下女儿:诗诗还不快叫人,这是你桂三伯和……她吃不准这是桂家的哪个孩子,便看向了丈夫。
那是你月清哥哥。施茂笑着介绍。
这会儿周晓晨的脑子还有些乱,好在冷静还在她忙先一步上前,纪婶好,施诗妹妹好。趁着空打量对方,纪珂似是没有太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成熟了些,倒是那曾经被自己抱过的女娃娃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是那双眼仍旧那么的黑亮。
乍见生人施诗带有些怕生,虽是如此她仍是学着母亲的样有礼地福了福身,桂三伯,月清哥哥。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腼腆。
见了礼一块儿进了屋子,房里火炉用熏笼罩着,暖暖的气息扑面将身上的凉意吹散,人也放松了下来。
坐下后寒暄了几句,周晓晨端正坐着,双手捏成拳紧紧地按在膝头,努力想从大人的谈话中辩出来龙去脉,即便此刻她已笃定施茂会出手相助阿爹不用去战场,可她还是希望能够亲耳听到他们的确认。
清哥都那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呢。纪珂取了些零嘴出来,放到了桂月清的面前:来,这些拿去吃。
周晓晨忙道了声谢,只象征性地拿了一粒枣捏在手心。
施茂见他不急着吃,笑着对桂老三说道:我记得上回回来时,清哥才四岁吧,那么点大就能把书背得顺溜。
桂老三听了这话,心底一叹儿子聪明偏偏当爹娘的没法叫他上学,想到这次带儿子来的另一个目的,转过头对他正色道:清哥,你起来给你施大叔施大婶磕个头,他们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周晓晨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懂的,忙站了起来两膝一弯拜了下去:清哥谢过施大叔,施婶。说完俯身下拜。
三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施茂忙起身前去,大手一把将人扶起: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你这是打我的脸呢,清哥快起来。
周晓晨被扶起,她没抬头又拱手做长揖到底,就这么会儿功夫脸上已有了湿,她并不想在人前失态,可多日来积压着的情绪在心彻底放下后又哪里是那样容易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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