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走弟弟,八福晋施施然求见,当然是随着通传的小厮一道进来的。胤禩打起精神想要编些不那么难听的理由哄骗妻子,谁料妻子只字不问昨夜去处,只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一个沉香木匣子,打开来里面装了一只和田玉的兰花簪子:“这是九弟妹送过来的,说是九弟在西宁淘换来的小玩意儿,给大格格玩的。”
胤禩感念福晋体贴不问去处,也不自寻烦恼,伸手接过匣子翻看,一边道:“这盖子里与底子上都有夹层,只是都空着。若不是欲盖弥彰,那里面的东西就被人动过了。簪子拿来我瞧瞧。”
八福晋又递上簪子,面露不忿之色:“西宁一路也不知有多少狗仗人势的家伙,可惜了九弟妹与弘旸一番小心。”
胤禩却笑道:“你我能想到的,你表哥焉能不知。被搜去的不过是寻常书信,或是旧时暗语写成,老十府邸被抄,那些暗语也见了光,九弟断不会再用。真正的文书,怕是在这里——”说到这里胤禩将手中玉兰花簪子往桌上一摁,立时断做两截,里面露出一卷薄纸来。
胤禩拾起那卷纸,面含嘲讽道:“你表哥知道养心殿中庭玉兰花树是皇帝素来喜爱的,厌恶嫌弃都来不及,又如何会以此花相赠丫头?可见另有玄机。”
八福晋恍然大悟,斜眼看他:“你们这些个臭男人,一个个满肚子坏水儿。姑奶奶不奉陪了,九弟妹一个人难免孤单,我去陪她说说话儿。”
胤禩看着妻子离去背影煞是心酸,早几年为何你就不是这个样子呢?虽说患难恩情不能忘,但穷途末路的夫妻又能有何出路?
收拾心绪,展开那卷小纸。胤禟用的自是新造的格子密语。
胤禩细细读了,一开始是略说西宁生活琐事,不外乎闲极无聊,老四又时常派人口谕谩骂,除此尚好。二来是大骂老十猪脑袋,说好了信阅过即毁,这厮居然不听话,私藏信件如今自食恶果了吧。三来则是提起日前有人透过身边何玉柱投递书帖,说是愿以山陕百姓之力相助脱困,不附无道之君,以救恩主,问这事胤禩可曾知道内情。
胤禩读完便知这样没脑子的话定是那令狐义士做的事了,这样的人实在全凭血性冲动,揭竿而起刀戈相见,难道是让我爱新觉罗兄弟争天下么?
胤禩与胤禟果真想到一处去了。他先是收到哥哥私信,说是近日安排了人可助他脱困,必要时可诈死脱身,不受闲气。胤禟起先觉着小题大做,但没过多久便听闻滞留张家口的老十被抄家夺爵了,心中正愤恨不止,又听见有山西买卖人求见。当然不见!老四前脚旨意刚走,盯梢的楚宗还在院子里猫着,见了还不把狼招来?
谁知过了几日身边得力太监又偷偷塞了一封书帖过来,说了一段大逆不道的混账话。胤禟气乐了,他是恨老四恨得要死,但身为爱新觉罗子孙的荣耀让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提议,于是将原帖扔回,丢下一句:“此后若再说这话,即差人缉拿。”
胤禩愁死了。老九但凡还有忧患意识也该当即命人锁了令狐麻烦直送楚宗,否则必成大罪。
傻弟弟随遇而安甚好,可他心存侥幸,明显对日后可能出现的局面毫无警惕。
这都是宜妃皇贵妃得宠的缘故,老九与老十一个摸样,都是混不怕事的——因为他们压根儿没想过最坏的结果会摊在自己身上。以前就算闯了天大的乱子,老头子也不过打骂无视,有得宠的额娘吹几句枕头风,什么事都好办了。
此路看来死不通了,白费了大半年的谋划,差点去了半条命。胤禩气得也不巴巴地给傻弟弟回信了,翻身上榻拉过被角阖眼补补昨晚欠下的瞌睡,先撑着老九晾着。
兄弟同心,胤禩唉声叹气之时,皇宫里某人居然也对着刚送到的几封黑金色的密折浓眉紧皱,目露杀机。
楚宗是安排在允禟身边的明探,除了他自然还有无数暗探桩子,老九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他无一不知。这一次却是只知有人投了书帖,老九不允,可见手下力度还不够。仍有蛇虫鼠蚁蝇营狗苟。
再一折是今早廉亲王府门外,裕亲王口出大不敬之言一事,细到二人神态对答都一一再录。
皇帝第一次觉得有些手软,按着往日脾气这两人都跑不了,保泰安上一个附逆大罪就够他受的。老九更是不在他眼里。但昨晚刚刚允了让老八好好考虑,隔日就办了这两人他该觉得朕并非真心且言而无信了。
纠结一刻皇帝也不自苦,他是闷不住话的人,一番打算总该让人知道,直接让人传廉亲王入宫商议先帝陵寝用物。
谁知传口谕的人白跑了一趟,说廉亲王府门人说王爷去衙门了,跑了衙门又听说王爷并未点卯。皇帝怒了,老八你又阳奉阴违躲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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