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我忽然又惊又怕。
四周如此安静,叫人想哭。
我想起威斯…….
他的手抚摸着我;
他的唇亲吻着我;
他的眼睛扫过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他听见我娇媚的哭叫;
在我身体的内部………….
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承受,我尖叫一声,冲进浴室。
水水水!我要水!
把这洗干净!
去他的开放!去他的美国观念!去他的伟大情操!
陈平在浴室里找到昏倒的我。
他告诉我现在已经是第二天。
他告诉我手术已经做完,张澎还没有醒。
然后,我发现──────我感冒了。
我赶去医院看望头上扎着绷带的张澎。他的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想象中激动相逢的场面一点影子也没有。
接着我去找威斯问罪。
他一派权威地说: ”手术很成功,但他曾经脑部缺氧,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的意志。” 他恼人地加一句: ”我只答应他不会死,可没有保证他会醒。”
我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省回,赶到张澎身边等待他醒来。
等待是痛苦的事。
所以我很痛苦。
你一定要醒。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我呆看他的脸。他的脸。安静得就象会如此一睡不醒。
滴答、滴答
你什么时候才会张开眼睛?
滴答、滴答
听说有的人三十年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与世界脱节。
滴答、滴答
我好想望着你的眼睛,难道你不想吗?
滴答、滴答
才这么两天,我就快要疯了。
滴答、滴答
我将单人病房中的座钟重重砸在走廊外。
不要再滴答滴答!
我几乎已经失望。
我认为张澎再也不会醒,却咬着牙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我甚至连水都不肯喝,以免去洗手间的次数太多。
如果我错过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就从窗口跳下去!
不过一个星期,我就象老了十年。
今天天气大好,阳光射进来,直照在张澎的脸。
会晒掉皮的。我站起来,拉上窗帘。
是不是从此以后,这样每日拉着窗帘苍老?
张澎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会看到我满脸皱纹?
或者……..我已经埋在黄土中。
他可会象那李穗扬,一天一束菊花放在我的坟头?
很浪漫的事啊。
我傻笑着拉上窗帘,回头……….
剎那我象凝结的冰块一样僵硬。
我对上一双眼睛─────张澎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满载着英明和柔情。
我错过了,他睁开眼睛的瞬间。
是否应该实现誓言,从窗口跳下去?刚好我又离窗口那么近。
正在胡思乱想,张澎开口了。
”你站那么远干吗?” 他有气无力地说: ”过来。”
我屏息,镇定地走到他面前。
”小爱…….”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鼻子猛地一酸。
我”哇”一声大哭起来,扑在他怀里。
张澎醒了!
张澎醒了!
我的快乐回来了!
张澎出院的那天,我把一切告诉他。
认认真真的,非常严肃地把一切完全告诉他。
张澎坐在沙发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他的脸色。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心惊胆跳、忐忑不安。
”张澎,” 我深深吸一口气: ”你会嫌弃我吗?”
他没有说话。很久,伸手把我搂在怀里。
我松好大一口气。紧张期一过,眼泪就直掉。
他说: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然后,他开始慢慢把李穗扬与徐阳文的故事,告诉我。
又长又折磨人的凄凉故事。
我在他怀里叹气、抹眼泪。
听完故事,我说: ”李穗扬好命苦。”
张澎却说: ”我倒觉得徐阳文好幸福。”
”张澎,你爱李穗扬吗?”
他沉默片刻。
空气瞬间沈滞。
我也紧张得颤栗一下。
终于,张澎摇头。
他说: ”爱与不爱,又有什么不同?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我在张澎怀中浑身一震,整个人僵硬。
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我惊惶地望着张澎,极力想弄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张澎低头看着我。 ”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我颤栗着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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