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以前是觉得。”顾华念道。
韩宋氏点了点头:“以前觉着是,现在觉着是老大吧。”
“……”顾华念不习惯于背后说道些这些没个根据的,便抿住了唇,等着韩宋氏的下文。
韩宋氏又一声叹息,老了声线:“老身实话告诉你,华念,那任珏、兰儿、贡儿,都是有城府的。老身现在还活着,能给你们担待的,都担待下来;但有些事儿,还得你们张大了眼睛。——这回派你去给贡儿查账,华念你要仔细着点,莫要辜负了老身的心意。”
顾华念应了下来,再看向这个苍老的妇人,忽而觉得,她是一个多么坚韧的母亲。
章 〇三二 动土
六月初五,宜兴土木、婚丧,忌远游。
别府原先的图样还留着,韩宋氏将图纸请了出来,放鞭放炮,由韩子贡带着请来干活的长工短工,扛着木材、石料,上了当阳山。这一日韩子贡提前来顾华念门口作别,因为那小厮仍旧兢兢业业地拦在门口,也未曾进门,只在门口揖道:“宜婚嫁的大好日子,四哥我只能陪着群老爷们儿上山当苦行僧了。九平君,几日后来看我,若是我真昧下了几两银子,你就当个辛苦钱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罢。”
说完了这一通荤话,韩子贡依依不舍地向着白日里闭门休整的安乐窝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乖乖骑上马走了。
屋里顾华念揉了揉韩子阳挺起来的肚子,道:“孩子啊孩子,你可把门口那个四伯当个混账,以后学谁都莫要学他。”
“孩子才多大,哪里就能听到你教些什么。”韩子阳对顾华念近日来喜欢趴在他的肚子上跟肚里的胎儿说话,全然不当做回事。
谁料到今儿个这孩子竟动了起来,踹了顾华念一脚。这猛一动,韩子阳措手不及,闷哼了一声,肚皮那儿痛得狠。顾华念挨了踹却傻乐了起来:“阿旭,动了?”
纵使不舍,三日后该上山还是要上的。顾华念只当韩宋氏那日叮嘱着,怕韩子贡把重修别院的钱挪去做些别的,却又觉着韩子贡是个洒脱之人,与韩家其他的总盯着韩子阳屁股底下当家位置的人应该不同才是,这般矛盾地想着,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账,也未曾发现什么端倪。不由得放下心来,一旁的韩子贡却翘着脚道:“老九家平君啊,我就那么没出息么,连你都放不下心来!”
顾华念讪笑两声,却见韩子贡双目失神,眼圈一片乌黑,便是自己查账这点儿功夫里就打了十多个呵欠,不由关切道:“四哥这几日睡得不安稳?”
“世人都道我韩四夜夜留宿温柔乡,谁晓得我每日都乖乖回家睡自己的床。——我啊,认床!”韩子贡连连叹息,抱怨着,“这场火把什么锦被丝绵都给烧干净了,我这几日都躺在硬板床上,压着旧棉花塞的被子,哪里睡得着啊。”
“等我下山去,让他们给四哥把你习惯的被子褥垫什么的都捎上来罢。”顾华念道。
“最好是把我那床一并搬来,那可是我花了二十多年的功夫弄的床哟,天底下没有第二个比那床更让人舒服的地方了!”
任家游个春差点把任夫人的命游没了,等任夫人一能走动,立刻回了家去,寻大夫给仔细看病了。此时当阳山上又只有韩家一家在此,任凭兴建土木怎么闹腾也没人来管。韩子贡不拘小节,顾华念性情随和,陪着那帮子工匠,嬉笑怒骂起来,倒也热闹。
晚上干脆是一同吃的大锅饭。那场火是从院外开始烧的,最终等任家扑灭了火,剩下还能住人的只有荷花池周围的一圈屋子,包括那间有着密道的书房。韩子贡选了个院落,顾华念有些怕密道一事被知晓,便选在了书房的耳房卧室睡,其余匠人三两一群住在一起。因为山上没有女眷女婢,顾华念亲自去铺整床被,韩子贡却从外面进来,道:“易之你倒是会选地方。”
“我见这儿藏书还存着,无事时还可以挑几本书看。——四哥请坐。”顾华念整好了床铺,给韩子贡倒茶。
韩子贡却带着些笑意望向顾华念:“易之是才来我们家里头,这故事有点老,阿旭也未必知道。这书房嘛……”韩子贡拖了长腔,要吊顾华念的胃口。见顾华念果真上钩,才道,“这书房嘛,可是有故事的地方……
“据说那时候我皇还未登基,父亲更还不是什么富商,青梅竹马的姑娘被选到了宫里去,父亲含恨发奋,富甲一方之后,着人修建了这个别府。此时却听说那个姑娘作了妃子,不知被谁害死在了宫力,自此父亲为她立了个牌位,每年夏日都要居于此处书房,从不迈出半步。——那姑娘名字里有个‘荷’字,门外的那一池荷花,便也是为她所开。”
韩子贡向顾华念学说这些事儿,往严重里说已然是对故去的韩老太爷的不敬了。顾华念见韩子贡的这个笑脸,也不方便接话,又想起韩宋氏讲的,这个韩子贡远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便在揣摩着韩子贡来说这些是有什么意思。
喜欢我欲同归请大家收藏:(m.aszw.win),爱上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