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烟抽完了,一阵风吹过,手指间没有夹住的香烟被吹到了地上,许正替他碾灭。何慕华低头看许正的脚,少年时,许正背着他,他只能看到许正的脑袋,黑乎乎的头顶。偶尔他说羡慕别人能跑能跳,许正就装作瘸腿说,那我陪你一起好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许正那句话说得好听。可是世上最没用的,就是说的好听的话。
许正不会原谅他杀了他父亲,陷害他坐牢,他也不会为这两件事道歉赔罪,大概一辈子他都再听不到许正对他说任何好听的话了。这也没关系,反正好话最无用。
第十一章
何慕华搬进珍宝街的旧屋已有半个多月,道上时不时传出他被害遇难的消息。有时他是出车祸,死得面目全非;有时他是被人枪杀,一枪毙命;有时说他被人扔进海里,死无全尸。许正知道这些消息都不可信,因为他找的杀手还没动手,何慕华怎么可能死。他怎么可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洪福安每个月的聚会已经在何家老宅举行,丁遥依旧坐在洪福安话事人身边,做一个称职的贴身保镖。没有人敢说他不忠不义,原本丁遥加入洪福安时立的誓言便与别人不同。他说得不是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说的是,予此一生,侍奉洪福安话事人。就算话事人不是何慕华,他也不能违背誓言,否则那才是不忠不义,该千刀万剐。何慕华另外一个心腹手下秦远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加上他还是他们设立的贸易公司名义上的老板,他到许正手下给许正办事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顶多有时许正会听到些声音,说他们二人心怀不轨,还时常与何慕华联系,预备策反。对于这些话,许正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了解何慕华,既然他连何家老宅都拱手让出,就绝不会想东山再起。
除了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何慕华的事,许正再没见过他,他有时觉得他都快忘记这个人长什么样了,记忆变得模糊,唯一深刻的就是一声枪响,紧跟着另外一声枪响。
那天城市里下了大雨,许正找司机开车到了明德中学门口,他什么也不说,司机也不问。许正在车里抽烟,车里的空气一下变得很糟,他往车窗外看,路上的行人全都缩着脖子撑着伞快步走着,学校里的学生三三两两出来,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挤在一把伞下。许正等了会儿,看到有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慢慢靠近,他把香烟掐灭,仔细辨识,确定这个人确实是何慕华。即便现在不作大佬,他身边依然有人给他撑伞。那人学生模样,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两人挨得很近,顶风往对街走。匆匆一瞥,许正瞧见撑伞少年的脸,白净帅气,还在同何慕华说笑。何慕华的表情却看不清,他在雨里行走颇为艰难,为了配合他的步伐,男学生也走得很慢。他们过了人行横道,正好一辆公交车到站,公交车开走,许正再见不到何慕华和男学生,两人想必上了车。他握着手里的长柄雨伞,看一眼手表,让司机发动汽车,他和女友有约,要去电视台接她下班。
许正的长腿女友叫林雁,是电视台的美食节目主持人。许正到时,林雁也正好从电视台出来,许正下车打开伞,小跑过去接她。林雁看到他,笑得甜蜜,她踩着高跟鞋,挽着许正的胳膊,一小步一小步走。
“可别嫌我走太慢。”林雁对许正笑着说。
“不会,走得比我快。”许正也对她笑,比起迈开大步行走,他其实比较习惯这种慢悠悠地走法,尤其是在倾盆大雨时。他身边的人从来都走不快。
两人上车后,司机把他们载到一叫颇为高级的西餐厅。许正是这里的常客,服务生撑着大伞出来迎接他们。还为二人拿来干毛巾擦拭身体,给他们找了个气氛极佳的位置。桌子是张四人座,许正也约了许美玲和她的男友乔治。乔治是个海归,中文说得不怎么好,一起吃饭时,只要有他,笑声就不会断。
因为大雨的关系,许美玲和乔治姗姗来迟。
“路上堵车,给你们打手机都打不通。”许美玲看着许正放在桌上的手机,许正看一眼手机,笑了笑:“没电了。”林雁嘴里嘟囔着“不会吧”拿起提包翻找起手机,找了半天没找到,她吐了吐舌头,“遭了,又忘台里了。”
“吃完饭去取吧。”许正说。
许美玲坐下,“迟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乔治也跟着道歉,许正摆摆手,“没事,我们也刚到。”
四人翻看菜单时,乔治说起他所在的公司未来两个月可能要大面积裁员,许美玲担心地看他,“你不要紧吧?”
乔治也算身处要职,让许美玲别担心。林雁笑着举起红酒杯抿了一小口红酒:“实在不行就去你姐夫的公司做得了,都是搞贸易的,你又这么能干。”
许美玲与许正对视一眼,都笑着敷衍带过这个话题。乔治与林雁都不知道许正干的买卖,只知道他开了家规模颇大的贸易公司,生意遍布全球。许正也没有要告诉林雁的意思,许美玲当然也不会说,就算哪天许正的公司从黑变白,洗得干干净净,这段过去她也绝不会告诉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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