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韦点点头:“杜旅长想说什么?”手抽开背在身后。
“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
“好个屁!瘦成这个样子!”这次换杜见锋瞪他。
方孟韦从善如流:“那就不好。”
杜见锋瞬间没了脾气,连声音都温柔:“怎么?又被魇住了?你从小就是这个毛病,是不是还梦以前的事?”
方孟韦摇摇头:“不是,我梦见你死了。”
他趁着杜见锋发愣,慢慢地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我梦见你死了,无数次地梦见。我梦见那天援军没有到,我梦见日军没有转攻许昌,我梦见你没有坚持下去。”
杜见锋被他说得眉头紧锁,猛地朝他扑过去,要把他拉进怀里,结果遭到激烈的反抗,使得最终衍化成为一场近身搏击。
方孟韦的搏击术是杜见锋启蒙的,后来在培训班也学得刻苦,成绩很好,这一时半刻地方狭小,面对杜见锋也不落下风。
毛利民似乎在外面听到了动静,知道这二位都是烈性脾气,忙敲了敲门,屋内的人没空理他,但也收了拳脚。
两人都喘着粗气,拉开了距离,杜见锋终是没有得手,烦躁地在安全距离之外来回走了两圈:“我这次来重庆,起码要待上两三个月,老子天天来找你,就不信找不到好好说话的时候。”
方孟韦抿着嘴唇,本就浅薄的唇色已然发了白:“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绝不原谅你。”
“那是当时!”杜见锋望着他那样子突然笑起来:“你这是多大的气性,气了一年,你这男娃娃倔得咧。”
“是你做的选择,而这是你选择的后果。”
杜见锋敛了笑,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他根本不理,一字一句地说:“再让老子选一次,老子还这么做。”
方孟韦倏一下气红了脸,咬牙说:“你混蛋!”
杜见锋叉着腰,猛点头:“我就混蛋了!方孟韦我告诉你,老子不稀罕什么殉情陪葬的,只要我睁着眼睛,你就得给老子好好活着,闭眼之后的事,我也管不着。老子是个军人,这睁眼闭眼哪儿说得准,你要是愿意想着我,哪怕老子闭眼了,你也还是我的人,我也还是你的鬼。”
外面敲门声一阵又一阵,杜见锋骂了句脏话。
“我在河南跟你说的话,都是心里话,不掺假,送走你老子也没后悔,”他认认真真地说:“这次来重庆,我就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要是想通了,就到招待所来找我,要是没想通……我就来团部找你,直到你来找我。”
方孟韦被他噎住,半天才蹦出一句:“流氓逻辑!”
杜见锋嚷嚷着去开门:“急什么急,赶着上吊啊,毛利民你他娘的……”
门外站了几个女干事,笑容灿烂:“听说杜旅长来了,我们过来看看您……”
毛利民躲在一旁,朝他们旅座使个了眼色。
中午赵华嘉在附近寻了个私房小馆,小门小户十分精致,硬迫着人家做了几道不那么正宗的湖南菜,杜见锋昨夜宿醉,今日一律以茶代酒,他本是被女干事团团围住的,左推右拒才坐到方孟韦身边。
方孟韦吃了几口菜,才觉出不对,杜见锋的膝盖在桌下时不时地蹭着自己的,他抬头想瞪他,才发现人家正专心听别人说话。
这桌子也不大,他们两个人都是身高腿长的主儿,挨着碰着也是正常。
方孟韦肃了心绪,也听他们说话,正好说到当年遇袭,赵华嘉第一个受了伤,对面的胡小姐娇滴滴地反驳:“什么啊,明明是人家先受的伤,子弹擦着手臂飞过去,现在都还留了疤呢。”
方孟韦一面顶开又蹭过来的膝盖,一面认真回想了一下,第一声枪响之后,尖叫的真的是胡小姐。
第13章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坐在军用卡车上的所有人都毫无防备。
方孟韦本来在发呆,被身边胡小姐的尖叫惊回了神,他摸出腰侧的手枪,镇定地开了保险。
车篷里乱作一团,女士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在喊:“赵同学受伤了!”
方孟韦靠到一个可以做掩体的犄角,吼了句:“都闭嘴!”
他从来都斯文有礼,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倒还真的起了作用。
“女同学都集中在犄角,不要出声音,男同学蹲下,把受伤的同学拉过来,处理一下伤口。”他的声音冷静清楚:“愣着干什么?不是都学过急救吗?干事们都配了枪,分散到四个角,找到射击点,尽量保护同学们。”
大家慢慢地动起来。
“不要慌张,害怕的都捂住嘴深呼吸,”他挪到车体最后端,掀起篷布的一角:“我们此行是派了军人保护的,要相信他们,也要想一想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方孟韦瞄准一顶日本军帽,放了冷枪。
1942年1月1日,中英美苏等26国代表在华盛顿签订了《联合国家宣言》,标志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正式形成。1月中旬,第三次长沙会战结束,这场胜利振奋了所有国人的抗日信心,同时也让一些人过早的乐观起来。
到了夏秋之际,河南大旱民不聊生,三青团中央团部派人跟着记者去了趟河南,回来在会议上为蒋鼎文、汤恩伯的军队大吐苦水,说他们为了赈济灾民,下令减收军粮,将士们从一日三餐变为一日两餐,每人为灾民省下一勺米,还要抗战打仗,实在受苦。
中央团部便决定为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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