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叔和徐医生看样子有些私交,门合上前却是听徐医生有说了句:“……三爷的眼光,还真是比不上啊……”
没一会儿,就瞧见下人把湿巾端了上来,任三爷一手接过,倾身挪近了些。我原来还怔忪地坐着,等到手边感受到一股凉意的时候,差点从位置上弹跳起来。
“三、三叔,我自己来……”
我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晃,舌头跟着不利索起来。其实,我打小就有这个毛病,和他几乎说不上话,也不敢怎么正眼对着他。
说起来,上辈子我做过最英勇的事情,估计就是在任氏出事那会儿,位置交接的常年晚宴上,把杯里的红酒往任三爷脸上泼。
那时候的场面堪称混乱,王筝让我扫了面子,当下开口就让保安把我给请出去,吼得跟什么劲的。我记得,他的脸色也不大好,估计活了四十几年,还没遇上敢往自个儿脸上泼酒的人。
我后来走过巷子无端让人狠狠揍了一顿,指不定还是他指使的。
任三爷这人瞧过去很柔和,实际上比谁都强硬。扣着我的肩的力道挺重,我不自在的挣了挣,那感觉就跟老鼠让猫逮着一样,让我觉得莫名的心悸。湿巾轻轻覆在发酸的眼角,一瞬间的不适后,倒是泛起让人舒心的感觉。
我不由得眯了眯眼,鼻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有些刺鼻。
他的手慢慢环着我的颈子,上头还有几道鲜明的抓痕。
久久。
“还,疼,么。”
他这样,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祺,日……”
“不,要,怪,三,叔……”
其实,我本来养的好好的,眼睛也没什么大事儿,偶尔虽然还是会酸疼,却一直控制得很好。
这会儿把徐医生从大陆惊动过来,还是因为前些天的事情。
前些天是我妈生日。
我去看了我妈,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起了我爸还在的时候,我妈生日时总会搞许多花样。最夸张的一次,就是把我装进一个大得惊人的礼物盒里送给我妈。
一开始,我妈还好好的,坐在床上玩折纸。
头发绑成了两个辫子,打了粉色的蝴蝶结,还问我——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
我妈又问——潇洋看到,会不会喜欢?
我说,潇洋会喜欢。
我妈喜滋滋地偏头,有些脸红地卷了卷发辫。窗口敞开着,微风拂进来,吹进一片落叶,落在她的肩上。
我伸手给她拂去。
回头的时候,她看着我。
房里的地上,满满的纸鹤,彩花……
“潇洋呢?”
我说,潇洋去工作了。
我走到桌案,翻了翻抽屉,才找到了她的药。
“你骗人,潇洋今天不会去公司的。”
每年,我妈生日的时候,不管有多大的事情,公司里的事情再忙,我爸都会请一整天的假,陪着我妈。
我说,妈,吃药了。
我妈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叫着:“你是谁!潇洋呢!”
她站起来,就要往门口冲出去,我赶紧跑上去拦住她:“妈!乖,吃药。”
她挣得厉害,力道大得有些可怕,我个头还没她高,根本拦不住,“妈!我是祺祺!妈妈——!妈——!!”
我惊声一吼。
她顿时安静下来,愣愣地瞧着我。半晌,才像是想起什么的,俯首瞧着我。
“祺祺……?”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说:“妈,乖,别怕……我是祺祺,等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祺祺……祺祺……”
我捻着药,凑近她,“妈,来,吃药,吃药睡一会儿,爸爸就会回来了。”我极其小心地把药放在她的嘴边,哄小孩似的,劝她慢慢张开嘴。
“乖……”
我妈发楞似地点头。
只是,我太高估我自己。
她突然一口咬住我的手指,我惊叫一声,她的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掐住我的脖子,跟疯子似的大吼:“是不是你把潇洋藏起来了!对!一定是你们把潇洋藏起来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潇洋!潇洋才不会死的!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潇洋被你们藏起来了!”
我紧紧揪住她的手,却挣也挣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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