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燕重锦的衣襟,看到脖颈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鲜红疹子,梁焓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拜某人的狗鼻子所赐,这届东宫不行,只有太监没有宫女,就连身为太子的梁焓也从不用熏香。因为无论是味道浓郁的香料还是胭脂水粉,一旦被燕重锦闻到,轻则喷嚏连天,重则过敏休克。
梁焓真心替某人感到悲哀。生成这种倒霉体质,世间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是过敏原,这家伙以后还怎么成亲?不过低头看了看对方的脸,感觉自己又多虑了。
再一探鼻息和心跳,梁焓变了脸色。
燕重锦心跳很微弱,呼吸已经没了!
望着床上人紧闭的双眼,他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狠狠一咬牙,合着眼俯下了身。
“呲。”身后女人杏目圆瞪,手里的帕子撕成了两半。
这样的脸也亲得下去?
忍着呕吐的*做了几回人工呼吸,总算感应到对方的气息。梁焓松了口气。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在第一时间保住命,这家伙睡一会儿就会自动清醒。
他一边解燕重锦的衣服,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去端盆温水来。”
小姐呆愣地点点头:“好......好。”
过敏体质是天生的缺陷,没有现代医药的辅助,梁焓也不清楚要怎么治。宫中的御医给燕重锦开过不少方子,皆不奏效,只有沐浴这招儿稍能控制皮疹的蔓延。所以只能先给他洗干净再说。若是一不留神挂了,换寿衣也方便。
刚剥掉对方的上衣,听得小姐在外面敲门:“公子,我把水盆放门口了。”
“端进来吧。”
“那个......”她声音里带着纠结,“我觉得我不太方便。”
雕花木门被从内推开,梁焓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不是你家么?”
原来您还知道这是别人家啊......小姐苦笑着将水盆递给他:“你们断袖不容易,我还是不打扰了。”
“断......”梁焓原地懵逼,“等一下,你好像误...”
“小姐!大夫来了!”绿衣丫鬟拖着一个素衫郎中奔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不过奴婢回后宅的时候让老夫人逮着了。现在惊动了国公爷,老爷子抄了家伙正往这边来呢。”
梁焓眼皮一跳:“这里是国公府?”
小姐颔首道:“外祖父正是忠国公,他脾性刚直,公子还是带房里那位避一避吧。”
“外祖父?那你是......?”
“小女子宁氏合容。”
梁焓手一抖,水盆哗啦洒了满地。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石老将军已经风风火火地杀到了。
“呔!哪里来的小贼,竟敢欺负我外孙女儿?!”老将军举着钢刀冲了过来,“信不信老夫劈死你个狗尾巴......太、太、太子殿下?!”
梁焓盯着鼻尖前的寒刃擦了把汗:“国公爷宝刀未老,本宫甚感欣慰。”
忠国公连忙把刀藏到屁股后头,讪讪请罪:“老臣莽撞,不知太子深夜驾临,冲撞了殿下......”
“不知者不怪,也是本宫贸然来访,唐突了宁小姐。”梁焓将水盆交给郎中,“劳烦这位大夫去瞧瞧屋里的病人。”
那郎中包着头巾,两眼莹绿,长相怪异,却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他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声,提着药箱进了房。
忠国公老眉一皱,问向梁焓:“殿下为何此时还在宫外?难道没接到圣上的谕旨么?”
“什么谕旨?”
“方才袁大统领带兵路过此街,说是奉圣命前去一家乐坊清剿刺客。”
梁焓纳闷道:“宫里这么快就得知本宫遇刺了?”
“殿下也遇刺了?”忠国公面色一变,凑过来耳语道,“看袁统领的样子,遇刺的应该是圣上。”
“什么?!父皇遇刺了?”梁焓大惊。
“据说廉王和庆王已经奉旨入宫,老臣琢磨着,恐怕......”没听他说完,梁焓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奴婢陈鸢,拜见吾皇万岁。
中秋宫宴,百官云集。怀抱琵琶的女子朝高高在上的帝王盈盈叩首,额角的朱色月牙如仙似魅。
此后不久,这位陈乐师摇身一变成了陈贵妃。
贵妃娘娘爱弹琵琶,爱吃枇杷,还为患有肺病的淳武帝调制枇杷膏。也就是那小小一瓶枇杷膏,差点要了梁焓的命。
前前后后折腾半载,毒解了,废妃也投了狱,梁焓却还拖着病体去宗人府探监。
直到得知陈鸢乃庆王之后,牢房外的帝王才终于白了脸色。
陈鸢披头散发地坐在角落里,冷然笑道:我父王当年沉冤而死。陛下,这十年来你可睡得安稳?
梁笙谋逆作乱,何冤之有?这杀兄之罪,朕从不后悔。况且,你也不是他的女儿。梁焓隔着铁栏叹息道。
庆王府一百七十六口,他连根儿草都没留。
你怎知我不是?
你长得丝毫不像我那位二哥,反倒......罢了。梁焓垂下眼,对扶着他的人吩咐道:扶朕出去吧。
重锦。——
回荡在耳畔的两个字遥远而又清晰,让旧日的梦境像泡沫一样无声碎裂。那些模糊的容颜和朦胧的光影,全化作点点流萤,飞快地消逝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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