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鼓一过,我依照那姑娘所言去了她仇家府上,街市上是一早便熄了灯的,唯有那府宅之上灯火通明,灼灼映出半帘夜色,富贵之状可见一斑。
我大略看了眼府邸布置,不做逗留直奔正厅而去,果不其然在大堂上看见了端坐于案的府主。
那人面相如何我早已记不分明,因为下一刻我手中的剑就取走了他的首级,那带血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转过来时,只见表情依旧停留在方才见我这个不速之客的茫然。
那夜我一共杀了父子二人,皆是一刀毙命,干脆利索。等我离开,整个府邸还沉浸在夜半的朦胧当中,走出去一段才听闻远远传来的嘈杂混乱,隐隐带了哭号之声。
借着窗纸透过的些许光亮,瞥见手帕上沾的血迹,是方才擦拭剑身所留,如今已然干涸,成了暗红的颜色。
带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至少到刚才为止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为之洋洋自得。
可是我真正又干了些什么?我一手杀死了一个女人相依为命的儿子和丈夫,而她却什么错都没有。
第二日便听闻府上的长夫人投河去了,当时我正走在街上,闻言脚步都是一顿。
但很快便抹消了这种奇怪的悲哀,还有那说不清的茫然。
我楚鸿从来都不是什么正派子弟,不过是个邪道宵小,诡宗的弟子,又能指望做些什么好事。
不过一时善念。
却又偏偏至使恶果。
虽然我做事没留多少把柄,但江湖之上能人异士从来不缺,没多时就有人从府主脖颈上的伤口顺藤摸瓜找出了我这位杀人凶手的身份,并将我此般恶行公之于众,一时间群情激奋,又是在我头上狠狠添了一笔。
那时候我就开始思索,心道沈梧还真是厉害啊,估计就是防着别人从招式认出他身份,所以当时在庄主府上,包括轻功用的都非归云宗本门功夫,这也是我那会儿一直没看出他身份的缘由。
还有就是,外面传言开始是从我杀了府主和他儿子到我杀了府主一家,最后成了我屠了人满门上下,连只鸡都不放过——其实这么说我也没啥好辩白的,但连只鸡都不放过也太夸张了,我手里那把青吟不说数一数二吧也是当世名剑,用来杀鸡多糟蹋啊,别说师父他老人家看不过去就连我自个儿也没至于凑活到这地步——然而谣言从来是越传越远,越传越不靠谱,等我半个月后再听,内容已经成了我屠了府内外方圆十里,血流成河,宛若修罗地狱。
瞧着这一片声讨,忍不住叹气。
我倒不是怕人记恨,毕竟到了这会儿我身上背的血海深仇多了去,等着教我偿命的排队估计都排到大街上了,还没算上那些闲来无事就喜欢凑热闹讨伐讨伐魔教,甚至寄希望以此扬名立万的正派人士。
或许是因为我这不着调的作风,外面名声传的那叫一个江河日下,最近江湖上最有名的情报机构听霜楼制了张十恶的榜帖,不才荣居第二。
第一就是我师父黎亦远。
就在我这么得过且过,带着一天比一天差的臭名声混吃等死的时候,第三次遇到了沈梧。
说实话在我眼里沈梧就是倒霉的代名词,在我能一剑刺死他前,对此人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可是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过去的情形。
☆、四
那时候我正着手追查毒宗动向,听闻此派近来制了一个药人,以七七四十九种毒物为引,入镬炼制整整三年方成,其本身就就是一种致命剧毒,且与之有直接接触的人都会被影响,或死亡或成为与他一般的药人。
放眼天下,此等阴毒手段约莫也只有诡、毒两宗使得出来。
然而师父又不屑于此般宵小作为,再看近来外界状况,有此能力且精于毒术的也就毒宗一派。
我依照前日所得的线索到了一处村庄,远远便见那片毒气弥散,死气沉沉,一阵阴风刮过,将枝桠上仅存的几片枯叶一并卷了过去,直吹得人遍体生寒。
据说这个村落乃是方圆百里最为繁庶之所,据说三年前此地出了个科榜状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据说……
而如今,此地已赫然成为一座死村。
被剧毒侵蚀的尸体随处可见,躯体因毒物的熏染已然有了腐蚀,就那么胡乱的倒在地下,整个村落变成了他们的乱葬岗。
我绕着此地走了一圈,在一个破落草屋背后的柴火堆里看见了村庄唯一的幸存者——那是一个半大的男孩,着着褐色的粗布衣物,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凝着两行泪水,抬了头,怯生生地望向我。
透过那黑色的瞳仁,似乎看见了他心里的悲哀绝望,还有那映照在眼里的剑光乍现。
手腕偏转间青吟出鞘,三步之内,直取性命。
一切都如练习了千百遍的顺利自然,毫无疑问的,下一刻,这个孩子便会毙命于我剑下。
若不是被一枚石子打偏了剑锋。
青吟被剑身上传来的力度带偏了方向,在地面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
男孩受此一惊,颤抖着退了两步,拔腿便跑。
我正待要追,不想被一人堵了去路,如此一来,不消片刻便失了那少年踪影。
抬眼对上沈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气极,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拔剑便直朝他心口刺去,一个招式用了足足七成功力。
不出所料被人挡了下来,一勾一挑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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